李邵修一夜睡得并不安穩。
今日已經記不清楚是第幾天。
按理說, 信該寄過來了。
已經日暮時分,傍晚和的線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谷太宰踏雪而來。
看著李邵修面沉靜難生波瀾。谷太宰出聲道:“陛下, 來桐州已經十多日, 該回去了。”
李邵修點頭:“待皇后回來那日,再一起回去。”
谷太宰猶豫片刻。那若是皇后十天半個月不回來,皇帝要一直在這里等下去嗎?雖說折子什麼的也由皇帝批著, 大事上不耽誤, 但桐州還是不如汴京方便些。不過看李邵修心意已決,谷太宰也并沒有說什麼。
誰知道, 往日里屢屢戰勝的皇帝似乎心不在焉, 三盤棋錯了兩盤。又輸了一局,李邵修放下白子,平靜無波的視線看向窗外廣袤的積雪。
谷太宰十分悉這種神。
先帝苛政,朝廷局勢不穩,他必須要從現有的這些王爺皇子中尋找出備選項。而當初信王,雖年,卻像一柄寒凜凜的刀。
狠,也沒有心。
信王是沒有肋的。包括父母雙親, 在這世界上,他不依賴任何人, 不在意任何人。信王雖年,卻行事沉穩,該收斂鋒芒時, 不會任何人窺視緒。
也從來沒有大喜大悲過。
沒有掉過眼淚, 從沒有開心笑過。
這種平靜無波瀾的日子持續了很久。
谷太宰依稀的著胡子回憶, 直到什麼時候, 信王才變了呢?好像是當今皇后以眷的份住到信王府里時。
當時他聽聞, 對待不近人的信王殿下,竟然允許眷住到他府里,還驚了一驚。
再后來,這種變化異常明顯起來。
勤政敏銳的信王,竟然偶爾會對著折子發呆。
本來正在議政,說著說著,信王殿下便開始心不在焉。
谷太宰實在是想不明白,信王怎麼會犯那種小錯誤?他一向對自己要求及其嚴苛。
到了秋獵之時。若不是谷太宰親眼瞧見,是斷然不會相信的。信王殿下竟然如同躁小子竇初開,摟著懷里的姑娘不松手,和那小姑娘同乘一匹馬,跑到了后山。
后山空無一人,荒郊野嶺,他帶著姑娘,一男一到那里能干什麼好事?
谷太宰很快明白過來,信王殿下有時發呆在想什麼。
他甚至還問過自己,什麼是滋味。
這問題把谷太宰問的老臉通紅,他和家中妻子早已攜手幾十年風雨,什麼是滋味,自己早就忘了。
登基前,也是以養病的名義,日日夜夜和那姑娘纏在一起。一向勤政的信王殿下,竟然也有“君王不早朝”這種日子。
信王殿下冰冷堅的心被融化了。他的心里有了隙,里面住著一位姑娘。
現如今,姑娘一走,皇帝的心也跟著走了。
谷太宰自始至終從來未曾想過,皇帝,竟然是個癡種。
他只能祈禱皇后娘娘快些回來,順帶著也把皇帝的心帶回來。
谷太宰是這樣祈禱的,李邵修也是這樣想的。
等了一整天,信并沒有送過來。
第二日,那信終于來了。
“夫君親啟。”
江安笑著蘸了蘸墨水,將筆弄得飽滿,姜國這里的筆格外的細,寫起來不太好控制,寫著寫著,就寫錯了。“夫君親啟”寫了“夫君親親”。
江安看著這離譜的錯字臉一下子紅了,趕涂了墨水掩蓋住,繼續提筆寫。
“可能這封信會晚到一些。姜國下了好大的雪,桐州也是吧?信使說路上不好走。若是以后,你收不到信,就再等一等,不要著急,我會給你寫的。”
“昨夜里,母親和我說了好多父親的事。母親的神狀態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和說,我的夫君是你。母親沒什麼意見,還說很想見一見你呢。不過你先不要過來。最近雪路不好走,別在路上出什麼事。”
“舅舅那邊我也已經說了。等著吧!不久以后我會去接你的,把你風風帶到姜國,讓我的家人們都看一看。你也不用有心理力,丑婿總要見丈母娘的。嘻嘻。”
落款,江安。
信封左上角“夫君親啟”第四個字用墨水污了,李邵修將紙展開,對著看了看,看清楚“夫君親親”四個字時,臉上的笑意再也掩蓋不住。
李邵修緩緩展開紙筆。
“安親親。”
“親親”比“親啟”好多了,何況還寫那麼多墨水來掩蓋呢,多此一舉。
李邵修想說很多話,說他很想,自己腰上的綴子壞了,什麼時候能繡新的過來,桐州這幾天也下雪了,很冷,還有,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算了,不寫這些。李邵修只寫了幾個字。
“勿牽掛,一切都好。”
落款,李邵修。
江安拆開了信封,左看右看只有幾個字,撇了撇角,哼,冷漠的男人。真是惜字如金。連說想也不。
看見“安親親”這四個字,江安紅了臉,了四周,沒有人。要是別人瞧見,豈不是得笑掉大牙了。也只有他,能毫不加掩飾的把這話說出來。
江安伏在桌前筆疾書,室灑落,沒有留意,角落站著個青衫使,盯著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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