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面無表,目不斜視,“啪”的一聲,打了一下阿檀的手背,把的手拍回去了。
那一下打得不輕不重,但阿檀的極細,還是覺得有點兒疼了,淚汪汪地把手回來,委委屈屈的,了又。
秦玄策放下酒杯,用冷靜的聲音繼續道:“如此不中用的下人,怎配在太子及諸位王爺面前獻丑,若說到刀工,我雖不常用刀,但擅用劍,刀劍本是同源,不如我替諸位切魚。”
他說到此際,臉倏然一冷,手在案上一按,沉聲喝道:“來人,取我的劍來!”
桌案震了一下,這一聲,宛如將軍臨陣前,叱喝風云,煞氣撲面而來。
眾人又是一驚,膽小的魯寧公主還了一口冷氣,用袖子捂住了。
太子失笑,急急阻住:“大將軍揮劍切魚,這排場太大,孤可吃不下,還是打住吧。”
太子擺了擺手,宮人們伶俐地將案板、刀、魚生等件撤下去了,就此揭過不提。
云都公主氣鼓鼓地別過臉去,但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悄悄地轉回來看了看秦玄策。
秦玄策坐在那里,也不太和旁人說笑,只是淡淡的,和太子喝了幾杯酒。
這個男人面冷冷的,總是帶著一種倨傲嚴肅的氣質,讓人不可親近。越是這樣,云都的心就跳得越快,活似小鹿撞。
但云都公主還未鼓起勇氣和秦玄策搭話,酒剛過了一巡,秦玄策就起告辭。
“臣不勝酒力,太子殿下可否容臣先行告退?”
太子也不強求,含笑道:“想來是今日這于闐葡萄紫不合玄策的口味,罷了,今日且放你一馬,改日孤去父皇那里要一壇翠濤玉薤酒,和你對飲,定要不醉不休。”
秦玄策為天子近臣,手握兵馬大權,如此,東宮與他君子之淡如水即可,彼此心照不宣。
秦玄策略一拱手,帶著阿檀出去了。
外頭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下起了雨。
鴟吻的檐角從宮墻的上面出,滴滴答答的水落下來,濺了欄桿。長長的青階外掛著如的雨幕,仿佛有霧氣在其中彌漫,長安的春末了。
宮人為大將軍取來了油紙傘,阿檀手接過,撐開了傘。
可是,他生得那麼高,只能踮起腳尖,舉高手臂,還要仰起臉來,小心地為他打傘。
秦玄策看了看阿檀的手,帕子還扎在的手指上,依舊是個可笑的小蘿卜。
他不聲地把傘接了過來:“你這麼矮,都要把我的頭磕到了,笨,連打傘都不中用。”
又被嫌棄了。阿檀有點哀怨,腳尖地向后挪了一步。
此時,從后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大將軍請留步。”
云都公主著子,幾乎是小跑著跟了出來,素來天真蠻,便是這般失儀,也無人敢說。
跑到秦玄策的面前,年輕的孩兒,臉蛋紅撲撲的,眼睛里帶著明亮的,看過去如同春天里盛開的花。
“大將軍為何匆匆就走?”云都公主不太敢直視秦玄策的臉,而是微微地側著頭,帶著的笑容,脆生生地道,“若是不勝酒力,我那里有新近上貢的蒙頂甘茶,為大將軍沏上一壺可好?”
是金枝玉葉,自尊貴,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哄著,如今卻斂了眉目,在這個男人面前竭力做出溫可人的姿態。
無奈秦玄策卻不領,他好似天生缺筋,風花雪月皆不為容,他甚至沒有轉,只是略一回頭,生疏而客氣地道:“不敢有勞公主。”
旋即,他對阿檀嚴厲地吩咐了一聲:“走了,別發呆。”
他舉步前行,徑直而去,阿檀急急跟上。
云都公主怔了一下,含著眼淚,在后面氣得跺腳。
……
春天的雨敲打著油紙傘上,發出一種悉悉索索的聲響,溫而安靜。
阿檀低著頭,提著子,看著自己的腳尖走路,雨點落下,素凈的繡鞋上沾了雨水,很快洇了,有點兒心疼。
下一刻,雨點就消失了,秦玄策把傘移到了的頭頂上。
阿檀抬頭,有些惶恐:“二爺,我不需……”
但眼看著秦玄策的臉,識趣地把下面的話給咽下去了,這個主子賞臉替做事的時候,就容不得說個“不”,只得怯生生地道:“謝二爺。”
秦玄策看了阿檀一眼,不耐地道:“傘太小,湊近些。”
“哦。”阿檀聽話地過去。
宮巷狹長,青石磚沾了雨水。
要依秦玄策的吩咐,湊近些,又要提防著不能湊太近,免得踩到他的腳,阿檀“噠噠噠”地挪著小碎步,一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臂,又要膽怯地后退一點兒,可太辛苦了。
所以,如今走路的模樣就像一只翅膀沒長好的小雛鳥,撞撞跌跌,絨絨、乎乎。
秦玄策忍不住翹起角,很輕地笑了一下:“好了,氣消了嗎?”
“呃?”阿檀眨了眨眼睛,很快明白過來他問的意思,的臉上又開始發熱,為了掩飾這種慌,低下頭去,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沒說是,也沒說否,人嘛,大抵如此,扭扭,黏黏糊糊,人心煩,秦玄策這麼想著,聲音卻依舊是平穩的:“你想要什麼賠禮,盡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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