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在沉木門打開的瞬間聽到無比真切的雨聲。
與被門窗隔絕的悶響不同,親臨其境時雨聲更空靈也更寂靜,想是要直響進人的骨髓里去。
謝青綰外厚重,薄絨小帽著滿頭烏發,格外顯出稚氣來。
提著燈出去找人。
出了正房,沿著最外層是屋檐與回折的長廊。
因著屋檐格外寬些,長廊的圍桿上倒沒有多雨痕。
謝青綰像是發自直覺一般,沿著這條長廊直走到盡頭,果然借著昏黃的燈照見他的背影。
他坐在廊下聽雨。
顧宴容一貫是強大而莫測的。
他鐵腕、暴戾、刀槍不,憑手段智謀與平帝當年有意無意的放任而集權一,是這個王朝里久居高、不可撼的野心家。
此刻的背影仍舊拔,野心家的特質一樣不,卻無端使人覺得空冷。
分明也是土生土長于闌城,卻似乎真的不喜歡雨。
或者說,更像純粹的厭惡。
他似乎總要保持對自近乎極端的控制力,不容許任何失序與錯軌。
甚至不容許緒起伏。
像是深藏在漆黑濃霧背后,偶然誤打誤撞撥散一點,便看到一瞬濃霧背后的實質。
長廊盡頭燈影闌珊。
謝青綰莫名不想他一個人這樣落沒在連都找不到的地方。
舉燈走近:“殿下。”
顧宴容回首向。
謝青綰便在他的目里碎步走近,學著他的樣子將自己的外袍敞開,只攏住他一條臂膀。
不等他開口,已搶先道:“殿下冷不冷?”
顧宴容目凝在的絨帽上,很淡地變了一點眼神,開口卻是:“綰綰,回去睡。”
第43章 二姐
◎一個人睡很冷的◎
謝青綰進他懷中, 指腹溫而細,按他皺起的眉心。
顧宴容按住的手:“綰綰。”
謝青綰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時摘下了系在腕間的那枚白雕珠,握在手心里把玩。
收回目, 很自然地被他擁著捧著:“殿下, 我睡不著。”
廊外風急雨驟, 清冽的水汽中雜著沁骨的寒,在午夜時分肆無忌憚地侵襲與肆。
素蕊果然有先見之明, 近乎是比著才開春時的程度給添,連絨帽都翻了出來。
顧宴容似乎對這頂絨帽格外興趣一些, 縱容坐在懷里, 一手把弄著的下頜, 看絨帽下生得很圓的一雙眼。
謝青綰仍舊難, 似乎午間發起的高燒仍舊沒有退下去。
覺得腦袋昏脹又沉重, 有些支撐不住地栽到他肩上去,絨帽也被蹭得歪歪扭扭。
下一瞬男人便探過手來, 將偏歪的絨帽扶正。
好像的確是興趣。
謝青綰燒還未退,因著穿得十二分厚實嚴, 倒不覺得冷。
雨幕接天, 水汽潤澤, 暴雨夜充斥著的冷與仿佛驅散了一些積蓄的病燥和郁氣。
愜意地瞇了瞇眼。
不知是不是才飲過一盞溫熱水的緣故,分明仍在病中,開口時嗓音卻潤而清亮,于無盡雨聲間清晰可辨。
很自然地講述:“我時, 每日都要戴著這樣一頂絨帽眠, 夏時熱起來, 便換作更薄一些的棉綢質地。”
吹了風要病, 沒有掖好被角攏床幔要病,就連偶爾貪多吃了一塊點心都要因為脾胃虛弱病上一病。
又時值鎮國公府變,便愈加難捱幾分。
檐外潺潺雨聲沒有絕斷,甚至因著倏忽而起的疾風卷進廊下來,碎星一樣撲在頸側的上。
謝青綰頓時一激靈。
溫正高,穿時自己溫涼的手到都要被激得戰栗,何況是這樣寒涼的雨。
顧宴容終于手環住。
他將那點微末的緒收斂得一干二凈,擁著站起來。
謝青綰第一反應卻是以為他仍要趕回去睡,有些可憐地揪住他腰間的料。
在男人膛間,蹙著眉尖仰頭向他。
那盞仍舊擱置在欄臺上的孤燈被疾風吹得明滅,照得眼底碎跟著搖曳。
謝青綰像是畏寒一樣又往他懷里埋一埋:“一個人睡很冷的。”
勾著纏著也要他陪。
顧宴容緘默立在原地,沒有回應。
空寂的雨聲和此刻死寂無言的氣氛令謝青綰逐漸張起來。
環在腰間的手開始上移。
他俯時仿佛那黑霧都破開一條裂痕,使得謝青綰得以真實不虛地聽到他如初的嗓音。
顧宴容吻了吻的鼻尖:“怎麼這麼黏人,綰綰。”
謝青綰呆了呆,緩緩紅了耳尖。
這一病便是三日,蘇大夫開的方子喝到了最后一帖,這場不止不休的暴雨才終于有了點晴霽的苗頭。
外頭雨很小,是可以撐傘去花園散步的程度。
康樂去了寒林寺祈福還未歸程,謝青綰便更出門,書房中那幾本雜書都要被讀遍了。
今日小雨,卻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來客遞了拜帖。
的二姐姐,謝綺玉。
的生娘死于難產,自被抱到謝青綰的母親江氏膝下養。
謝綺玉年長謝青綰四歲有余,是看著一碗接一碗苦藥灌著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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