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繡著蝶采牡丹花樣的肚兜被風吹到地上,什麼書生汗津津的脊背上掛著兩條藕節似的赤白胳膊……
攖寧呆呆地瞪大眼睛,臉一下子燒紅了。忘記了自己還在生氣,悄悄的抬頭瞄了一眼,正對上宋諫之那雙含著戲謔意味的眼眸。
“我…我方才看的不是這個……”攖寧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解釋,只覺再不解釋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頂著猴屁似的大紅臉,手忙腳的往前翻頁。
生生的指頭點在講書生剛道寺廟落宿的段落,磕磕的解釋:“我方才看的是這里,特別嚇人……沒看到后面,不對,我就不知道它后面這樣寫的。”
一束日過車簾的隙照進來,正好落在臉上,給周披了層暖洋洋的金。記得往前挪了挪屁,只差把話本人臉上。
這樣近的距離,近到宋諫之能看清臉上細細的絨。
他從嚨出一聲“嗯”,不等眼前人高興,又悠哉的補上一句:“你說沒看就沒看。”
“我真的沒看!”
攖寧一下子理解了竇娥,這才是真真的同如臨其境呢。
只怕六月飄雪都洗不清自己上的冤屈。
的豆沙包腦袋想不過來太多事,眼下忙著跟宋諫之解釋自己不是急的人,全然忘了自己方才還在生氣。
“你倒是比我想的有力,昨晚把我折騰到三更……”
宋諫之話沒說完,就被惱怒的攖寧捂了。
今天臉皮特別薄,又辯無門。
什麼倒打一耙,攖小寧可真是見識了。被折騰到險些爬不起來的人分明是!
攖寧把臉鼓了皮球,可惜憋了半天都憋不出反駁的話,氣得低下頭就要拿茸茸的腦袋拱人家,正好被宋諫之接了個滿懷。
癟著不肯再說話了,多說多錯,再說就要被黑鍋趴下了。
宋諫之也沒開口,只是低頭埋在肩側,悶悶的笑出了聲,笑到軀發,連帶著攖寧的肩頸也起來。
他故意的!
攖寧氣鼓鼓的推了把他的腦袋,轉移話題道:“我了!我要吃東西!”
宋諫之好一會兒才收了笑,掀眼看,眼底是他上見的明顯笑意:“尋常人家倒是供不起你。”
說著,他松開攬著腰背的手,下往前一點,示意去開食盒。
攖寧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拐著彎兒說能吃呢。不過攖寧也沒惱,能吃是福,能吃怎麼啦!現在可不用他養了,買吃食花的銀子都是阿耶給的。
想到這兒,攖寧是手不了也不短了。
麻利的翻去開食盒,好從當前的尷尬中解。
察覺到宋諫之落在自己上的眼神,攖寧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口出張薄薄的紙票遞到他眼皮子底下。
揚著下,得意道:“還你的。”
攤開的掌心里放著張飛錢,五千兩整。
攖寧見他沒接,手又往前送了送:“這是阿耶給我的,當初不是借了你五千兩嘛,今天就算清賬了。”
說到清賬的時候,暗暗起了小脯。
攖寧前幾年賺到手不銀子,大半都留給了祖父,如今收祖父的銀錢也不心虧。看宋諫之的表現,疑心他早就忘了這筆賬,不過攖小寧向來是個正直的人,不會賴賬,甚至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就是六皇子妃的事,我要拿田契同你換,你不愿意……”
可話都提示到這份上了,對面的人臉反而難看起來,薄抿條直線,冰刀子似的眼神落在臉上,完全不見了方才的笑模樣。
“哦哦……”攖寧抓住了腦袋里閃過的一段回憶對話,低頭默默解下了腰間綁的錢袋子,顛顛分量,磨磨唧唧的遞了過去:“利錢。”
有些疼的撇撇,嘟囔道:“這里面有六十七兩五錢,兩個月,你就是存錢莊都收不來這麼多……”
攖寧自覺做出了極大的讓步,宋諫之的臉卻更難看了。
“你……你總要跟我說個數吧,”剛說完,就小聲補了一句:“不能高的太離譜,不然我可就不認賬了!”
這話一出,宋諫之最后的那點耐心都燒干了,懶得再聽這鐵疙瘩腦袋說話。他的手掌囫圇包住的手,一把將人拉近了。
錢袋子“啪嗒”一聲掉在狐皮上,極悅耳的銀子相撞聲。
攖寧的小眼神就粘在錢袋上,一句“哎呀”還沒說完,乎乎的臉蛋就被人咬了一口。
結結實實的一口。
攖寧呆呆的捂住臉,想質問一句,余瞥見宋諫之尚帶齒痕的手,質問的話只能吞回肚子里。
“氣死本王,對你有何好?”
“我沒有……”攖寧小聲反駁。
誰知道他又撒什麼癔癥,難不是當債主作威作福的滋味?照這混賬的子,倒是可能極大。
兩只鋸葫蘆,在統共兩丈長的馬車里打起了啞謎。
宋諫之最后也沒理會那張飛錢,而是抱臂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不搭理了。
攖寧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人家不收,也沒辦法給,于是只能稀里糊涂的把飛錢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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