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垂著眼眸不看他。
撇了下角,冷冷道:“殿下願意說便說。”
蕭久屹第一次見到氣鼓鼓的模樣,竟覺得甚是可,像極了憨乎乎的河豚。
不由得輕笑出聲來。
孟千姿不滿地瞪著他,“臣很好笑嗎?”
蕭久屹頗為無奈地了眉心,這小妮子知不知道膽子越來越大了?
竟然敢發小脾氣了。
是他慣的?
旋即又想,慣就慣吧,橫豎……這種覺還不賴。
破天荒好聲好氣道:“何巳軒讓裴硯辭送來的信,必是那所謂的證據無疑,這東西跟那萬兩黃金一樣,經不起推敲,不看也罷。”
“但今日他此舉反而提醒了我一件事,要替你父親平反,萬萬不可在這兩件證據上做文章。”
提到父親的事,孟千姿的小脾氣瞬間消散。
就知道小雍王不接那東西必有深意。
忙問道:“為何?”
蕭久屹的手指習慣地輕輕敲擊在側小幾上。
“莫非你認為聖上看不出這兩件東西有問題?”
聞言,孟千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明知證據是假的,卻還是判了父親死罪,便容不得有人針對這兩件“證據”做文章,替父親平反。
可以用別的證據來證明父親的清白,獨獨不能提起這兩件“罪證”來打皇帝的臉。
難怪當日小雍王就說那卷宗看不看無所謂。
但也因這個認知,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雖也曾想到過是皇帝要父親死,但當這件事真正確認時,一時間本無法接。
隻覺得前路黑暗,看不到一明。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做再多的努力又有什麽用?
蕭久屹見原本著紅的臉蛋驟然蒼白,心中微微有些……難。
抬手想要的腦袋以示安,終究是忍住了。
這次換他前傾,靠近,目落在麵上,帶著一微不可察的溫。
“怎麽?這就泄氣了?”
孟千姿還是原來的孟千姿,聞言,飛快搖頭。
前世連法場都劫了,又怎會因這點困難泄氣?
大不了再劫一次!
一想到前世父親淒慘的死狀,那曾讓失去理智,想要將這世間摧毀的戾氣又在腔中翻騰起來。
眼底布滿了厲。
皇帝昏庸,佞當道,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那麽掀了這天,換個人坐那位置,也是順應天意的事。
別人能做、敢做,孟千姿為何不敢做?不能做?
隻在這短短一瞬間,那顆在前世就埋下的種子悄無聲息地生發芽。
也讓做了個膽大包天的決定。
若用盡一切辦法都不能將父親救出來,就用盡一生將那昏君從皇位上揪下來!
蕭久屹從未見過這副模樣。
渾布滿了戾氣,像是從地獄中殺將出來的魔。
不用多想,也能知道此刻心中在想什麽。
若換做任何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拿下,將一切威脅到他蕭家江山的苗頭都掐滅。
但獨獨麵對,他做不到。
非但如此,還因為那個始作俑者,對麵前的生出一愧意。
正在此時,馬車穩穩停在王府門前。
蕭久屹高大的離開座位,傾上前,做了一件他幾度想做卻沒敢做的事。
修長有力的雙臂將扯到自己懷中,按著的後腦放在自己肩頭上。
在耳邊說道:“不要胡思想,一切有我。”
孟千姿被男人突如其來的溫,從心中的地獄中拉扯出來。
鼻間縈繞著他上好聞的鬆柏香味,到他懷中的溫度和心跳,瞬間失了神。
剛才在想什麽?
竟想造他蕭家的反!
皇帝也是他的父親啊……
到那時,又該如何麵對他?麵對這個從一開始就在幫助的男人。
孟千姿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走到那一步的,應該相信他。
抬起頭來,眸子裏含著西子湖般迷蒙的水,卻執拗得令人心疼。
“我父親會沒事的,對嗎?”
男人的眼神卸去平日的冷冽寒,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瞳仁裏映出兩個小小的,仿佛他眼裏隻有。
他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本王一言九鼎。”
孟千姿倏地笑開了,“嗯,我信你。”
蕭久屹的手臂不經意間收,警告道:“以後不許再自稱臣。”隨即又飛快解釋道:“你如今是江家三小姐。”
孟千姿不小心瞥到他突然紅得亮的耳尖,心跳忽然就不正常了,快得自己都能聽見。
理智告訴此刻應該推開,可卻想縱容自己在此刻沉淪。
沉淪在他的溫和帶給的安全之中,讓自己那一直繃的弦緩一緩。
跟自己說,一會兒就好,就一會兒……
“殿下,姑娘?”
驀地,馬車外響起青舟有些遲疑的聲音,他都等了好一會兒了,殿下跟姑娘還沒下來,別出什麽事兒了吧?
聽到青舟的聲音,孟千姿下意識一把將蕭久屹推開,低著頭遮掩住發燙的臉頰飛快跳下馬車,衝進王府。
本不敢抬起頭來,不用照銅鏡也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
被拋在馬車裏的男人就不一樣了。
他的臉非但不紅,還青,氣的。
手臂還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幾息後才憾地收回,忍不住磨了磨牙。
頭一回覺得青舟礙事。
冷著一張臉下了馬車,目像刀子一樣刮在青舟麵上。
寒聲道:“收拾一下,今日就滾去江南買糧。”
青舟本能地慌忙應下,目送自家殿下大步進王府。
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他做什麽讓殿下生氣了?
明明說好了後日去江南的,下江南的船也聯係好了,讓他今日就滾?
滾去碼頭宿街頭嗎?
突然靈一閃,是了,定是姑娘跟殿下置氣了,剛才都沒看他一眼就衝進府了。
青舟哭笑不得,認命地將馬車趕到後院,立馬收拾行李。
臨走前,拽著白總管問道:“殿下大婚的日子定下了嗎?”
白總管猛地一拍腦門,“喲,你不說我都忘了問,顧著開心了。”
說罷,急匆匆朝蕭久屹的書房奔去。
青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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