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丟下木,起踱到他面前,“你不求我給你一口水喝?”
池鏡歪著眼看他,“求你你會給?”
二點了點頭,“興許。”
池鏡笑了,“我信不及你。”
二有意要他相信,拿著水囊帶喂了玉一點,不多,免得給喝夠了,他就不求他了。
池鏡聽見玉咽嚨的聲音,短促急迫,顯然沒喝夠。他笑道:“二爺,求你給多喝點。”
二很用,果然大方地又喂了玉幾口,反正早晚也要死。他繞回池鏡跟前去,舉著羊皮水囊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再求我一句,我也給你喝些。”
池鏡沒理他,二惱怒,一拳砸在他臉上,“我倒要看看你骨頭有多。”
這一日二不知打了他多回,反正隨便一句話,都有理由打他。他吃了痛也還是笑,“沒多,不過對你,不了一寸。你太不配了。”
二咬了牙,那目分明是在問緣故。
池鏡盯著他道:“你但
凡有你大哥半點出息,我也能高看你一眼。可你從小就沒出息,除了給他添麻煩,還會什麼?”
“你假惺惺替我大哥抱不平!”二又揮了一拳,“要說對不起他,數你最對不起!要不是你和那賤人,我們家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玉聽見罵“賤人”,也不為所,眼睛無力地向后瞟一下,看不見他們,也就罷了,滿腦子只想著如何活命。真面對死亡,尊嚴以及別的一切,都不算什麼。那月亮在窗外照著,白的,但仍在它那蒼冷的半邊臉上死守著一線希。因為這愿太強烈,他們在爭論什麼也沒聽見。
既然說到翔,話題不可避免地就要扯到玉上。二歪著眼從池鏡肩頭向后,笑起來,“看不出你池老三還有這份良心。”
池鏡忽然反常,很樂于向人描述對玉的深,甚至夸大其詞,“我就這麼點良心,都給了,愿把命也給。”
玉聽見這一句,心激一下,眼睛不由得向后斜去,因為看見他的神,不能斷定是真是假。
二自然也不相信,他自就認得池鏡,比誰不知道他的冷酷?他這時候自詡深,無非是因為他傲慢地篤定還有逃生的可能。
“是麼?”二笑道:“要是我能放了你們倆其中一個呢?你是愿我放還是放你?”
池鏡浮夸地嗤笑一聲,“你沒這麼好心。我們夫妻自然也是生同死同衾,誰也不會獨活。”
二玩興大起,喊了外頭那人進來,他給他們松綁。那人不明意思,不過靠他發財,不得不聽命。于是將二人松開,一手持一刀,架在他們后項上,迫他們面朝二跪著。
那刀鋒在脖子上,冰得厲害,玉不打著寒。
二笑著反覆脧他二人,最終眼睛扎在池鏡面上,“我給你們個機會,誰死誰活,你們自己說了算。”
玉梗著脖子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休想拿這事戲弄我們。”心里卻在發虛,誰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愚弄人。
二聽后只是一笑,一向人都是這樣,傻得出奇,不過男人未必。他將笑眼轉回池鏡上,“池老三,你說呢?”
池鏡竟然沉默了。
玉一時不敢信,眼睛怔怔地轉到他那張冷峭鋒利的側臉上。方才分明還聽見他說“生同死同衾”,難道只是上說得好聽?
在這沉默中,仿佛捱去了大半夜景。杳杳聽見有狼嗥,是幾人約定的暗號,下山哨探的人若是得了原定的好消息就學狼一聲,山上的人便立刻置了人質,下山去和他們匯合。
二向門外撇一眼,笑出聲來。池鏡越是沉默,越是要出個答案,他向那男人丟個眼,兩把刀又在他們脖子上架得更了些,隨時可以要他們的命。
“不開口可不行啊,才剛你還說,愿把命也給,真到這時候,又不敢夸口了?不如這樣,我數三下,誰生誰死,你們須得定下個人來,看看誰的聲音大,誰大聲就聽誰的。”
說完,看了看二人,慢慢數起來,“一。”
玉心里跟著這數打起鼓,一眼不錯地盯著池鏡,這一刻既是夫妻,又是生死對手。倒也習慣了,他們自從相識,就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對方。但他為什麼不敢朝看?難道是心虛?
“二。”
心里的鼓聲和那門外那幢幢的樹影都顯得倉猝,忽然覺得不冷了,渾發著汗。仍盯著池鏡,他先前還和二有那麼些話說,此刻突然沉默得異樣,到這一刻,也許也是怕了。
“三!”
看見他的終于了,那形狀仿佛張口就是個“我”字。這世上誰都信不過,誰都不可靠,這念頭直到邊來,迫著搶先張出了聲,“我活。”
聲音并不大,但自己聽見,震耳發聵,仿佛喊得很響亮,以至于別的聲音全都聽不見,周圍是一片死寂。
他到底說沒說?
二旋即一笑,看一眼,旋即很是嘲諷地著池鏡,“好,就依這話,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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