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愜意的下午。

、海浪、沙灘，還有食……

晚上，老人在院子里準備了火鍋。

海島風味的火鍋。

采用釀酒過程中酒糟發酵產生的酸醋，加其他調味品作為鍋底，涮出來的海鮮酸辣鮮甜，夾著淡淡酒香，別有風味。

吃了差不多時，顧崢被一通工作相關的電話走，留安雯同老人聊天。

老人突然問“你想不想看阿崢小時候的照片？”

安雯咬著椰子上面所的吸管，很有興趣地點頭。

那是一間書房，一本很大的相冊放在書架上。

有些高，安雯的高拿不到。

坐在椅上的老人，要站起來。

安雯哪能讓老人從椅上起啊？拖了一把實木椅子，自告勇。

老人坐在椅上，柴干般的手扶著椅子“慢點…慢點……”

安雯拿到相冊，側低頭“外公，你別擔心。”

跳下來，炫耀輝事跡“我小時候和我哥比爬高，能爬兩層樓高的樹。”

老人“你還有哥哥啊？”

安雯點頭“嗯。”

相冊在老人上展開，老人低著頭，語調比剛才多了些低落緒“阿崢，也有哥哥。”

安雯坐下。

老人手指拂過塑封的相片“但現在，沒有了。”

安雯想起顧峣的事，連忙阻止“外公，我們不看了。”

“沒事。”老人抬眸，已然眼眶淚水，“已經很多年了，沒事。”

說著，老人就指著一張照片“你看，這是他們滿月時的照片。”

照片里，兩個小嬰兒并躺著，手舉腳踢，周邊圍著一群大人，無不展笑。

顧崢和顧峣是雙胞胎，長一個模子，同框的時候，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

老人總是指著照片，讓安雯猜哪個是顧崢。

安雯哪里猜得出？

完全運氣。

兩兄弟一起躺著，被抱著，后來坐著，被牽著，再后來，獨立行走。

看著看著，老人默默抹了一下眼眶“這人老了，總覺得以前的所有事就在昨天。”

又翻了一頁，安

雯學會搶答了，指著戴眼鏡的小孩兒，非常自信“這！這是阿崢！”

老人笑，一字一頓“又錯了！”

安雯質疑“怎麼會？”

老人指著戴眼鏡的小孩兒“這是阿峣，阿峣兩歲時被查出先天弱視，所以戴眼鏡的是阿峣。”

安雯愣了幾秒，想起在顧崢那里看見的照片，那時顧崢就說‘戴眼鏡的是阿峣’。

當時，安雯以為顧崢患了阿爾茲海默癥，記混了。

原來，真是啊。

老人笑意未收“阿崢是后來近視才戴眼鏡的。”

安雯愣愣點頭，一臉原來如此“這樣啊。”

此后的每一張照片，顧峣都戴著眼鏡，也就能輕易分辨出二人了。

兄弟倆長大，不再像小時候形影不離。

合照漸，個人照漸多。

老人很珍惜那些照片，小心翼翼地翻頁“他們兄弟倆，一一靜，除了長得像，哪里都不像。”

有顧峣提著筆寫字的照片，乖順坐在椅子上對著鏡頭笑的照片，下圍棋的照片……

有顧崢踢足球的照片，趴在沙發上扮鬼臉的照片，騎矮腳馬甩鞭子的照片……

老人指著一張合照“你看，這時候六歲了。”

應該是生日趴，四都是彩帶。

照片定格在顧峣坐在沙發里，被顧崢從側面襲抹油，嚇得往后的瞬間。

一切都那麼生。

關于那場生日的照片，還有好多。

安雯的視線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留。

照片里，顧崢站在凳子上，手里拿著切蛋糕的小刀，莊慧把他抱著，親他臉蛋，親得他瞇著眼睛，脖子。

好有幸福力的一幕。

安雯覺心臟疼疼的，手掌不自覺捂住心口，視線漸漸模糊“阿崢小時候好活潑。”

老人翻了一頁“現在子，是不是像小

時候的阿峣？”

“嗯。”安雯忙點頭。

就是這樣覺得的。

只是沒敢直說。

這些照片，讓對不上現在的顧崢。

不止顧崢，還有莊慧。

在記憶里，好明顯的著孩子啊。

對于這些，安雯也不敢問。

安雯不敢問的，是老人要說的。

老人側頭，許是沒休息好，一雙眼睛稍顯渾濁“阿峣是在八歲生日那天出事的。”

安雯很想知道，可在此刻，閉著眼睛搖頭“外公，可以不用說。”

老人是真的很喜歡安雯，這孩兒熱，有生命力，充沛，是個聽別人的故事也會容的子。

這樣，很好。

和阿崢在一起，很好。

老人輕輕拍了一下安雯肩膀“沒事，都是一家人，想著這些話阿崢是不會說的，所以，由我代勞。”

老人說，顧峣是在生日那天出事的，他和顧崢同時掉進游泳池，莊慧最先發現，等莊慧把顧崢拉上岸再去救顧峣時，已經來不及，顧峣在醫院搶救了三天，還是去世了。

說著這些，老人仰起頭，長長的吐氣，平復心緒“阿峣的離開，全家太過悲痛，特別是我兒，一直無法面對阿峣的死。其實，誰又能去面對呢？就連我也無法面對，那時，我借著工作忙碌，希能淡忘傷痛，等我再見到阿崢，已經是一年以后了，那時，阿崢就變得不像阿崢了。”

安雯揪心地整理這些話。

所以，莊慧才對顧崢冷漠嗎？

因為看見他，就想起自己另一個兒子？

或是想起自己沒能救起另一個兒子？

還有顧崢，因為什麼變了子？

對于這個問題，老人給出了自己認為的答案“我想阿崢，大概是想連阿峣那份一同活下去，又或者是在那個家，不能再隨心所，只能懂事。”

說到這里，老人突然有不可控的緒，手指發抖“阿崢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本我太了解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總覺得他不是阿崢，后來我很后悔

，如果在最悲痛的那段時間，我沒有躲出去，我來護著他，阿崢是不是就還是原來的阿崢……”

安雯握著老人的手“外公，一切都過去了，別想了。”

老人緩緩轉頭，看著安雯“是啊，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二十幾年了…”

似乎，該放下了。

可怎麼放得下呢？

明明所有人，都沒放下。

只是不再提，而已。

老人反握住安雯的手“孩子，阿崢活得不好，他現在得到的那些贊許，在我眼里，都不是好。”

安雯抿著，頻繁眨眼睛也沒控制住眼淚。

老人又說“我的兒我很了解，不會好了，這輩子大概都好不了了，顧淵又縱容，這是的福氣，但不是阿崢的福氣，阿崢在那個家不開心，不快活，不是他。”

老人拍拍安雯的手“我一直覺得一切都太晚了，但看見你，又覺得可能不算晚。”

他眼神期許“孩子，以后你們的家，要開心啊。”

安雯很重很重地點頭“會的，外公，一定會的。”

老人自覺失態，先行離開。

安雯獨自留下，看那些歲月的痕跡。

原來那個有些奇怪的家，背后有這樣的傷痛。

每個人都陷在連歲月也無法磨滅的悲痛中。

安雯合上相冊，放好，獨自調整了好一會兒緒，去找顧崢。

他穿著清新的花襯衫坐在案幾前，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一邊作電腦，一邊同人講話，講的是德語。

安雯站在門口，沒進去，腦子里都是剛才的照片。

明明已經調整好的緒，此刻輕易就破防。

站了一會兒，顧崢手指輕敲耳機，掛斷電話。

他側頭，笑了一下“怎麼委屈？”

安雯不答反問“你忙完了嗎？”

顧崢察覺安雯的不對勁，笑意頓住，站起，椅子在地磚上很刺耳的劃拉一下“怎麼了？”

安雯沒忍住，跑上去抱住顧崢，掩不住哭腔“阿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