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王世子到了南之后,還須穿過大半個山南東道,再進江南西道,才能到嶺南。”勤政殿上,陳愷指點著輿圖,恭敬地向皇帝稟道,“長沙國雖然就在江南西道,可自長沙王去了廣州之后,長沙國已然與裁撤無異。如今那里還駐著不朝廷的州郡兵馬,皆已待命,準備妥當。莫說宋史已經在江南東道設下重重機關,但等長沙王世子路出馬腳。就算長沙王世子有那殺神一般的本事,能突破進到江南西道,他們也翅難飛。”
皇帝站在輿圖前,須看著,沒有說話。
頃,他看向一旁的太子:“你有何見解?”
太子臨時被皇帝召來,還以為是什麼要的事,萬萬沒想到,他們商議的,是如何捉拿長沙王世子。
他自是知道皇帝和長沙王的恩怨,意圖除之而后快,只不想,皇帝竟打算這樣手。
太子皺著眉,對皇帝道:“照此計議,須驚京城、山南東道、江南西道三地兵馬。而據兒臣觀察,長沙王世子邊的護衛不過十幾人,全王府上下仆人加起來,亦不過百人。就算這百人都是悍之士,能以一當百,派出千人也已經足以。如此靜,殺焉用牛刀?”
皇帝淡笑,道:“你以為,這靜只是為了對付長沙王世子?場面不大些,朝中那些人怎會相信長沙王世子造反?”
太子倏而明白過來,忙道:“是兒臣淺薄了,父皇英明。”
皇帝道:“你還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兒臣以為,長沙王世子通謀略,須得防著這一切都是幌子。”太子指著輿圖,道,“南乃通衢之地,若長沙王世子不走南邊回廣州,而是準備了別的道路,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我等雖設下重兵,到時候卻似撲了個空,乃節外生枝。”
聽得這話,皇帝的神頗有些滿意。
他看陳愷一眼,陳愷忙解釋道:“太子放心,這些事,圣上也早考慮到了。只要長沙王世子到了南,南便是個口袋,無論他往何突破,都會越陷越深,掙扎不得。”
太子微微頷首,又向皇帝道:“父皇,兒臣還有一計。”
“何計?”
“父皇既然要做出聲勢來,倒也不必只將力放在長沙王世子上。”
“哦?”皇帝道,“怎講?”
“長沙王世子既然要造反,京城怎會毫無靜?”太子道,“高陵侯的小兒子嚴楷,不是就在羽林之中麼?長沙王世子既然和嚴家結親,嚴楷免不得要世子蠱,圖謀不軌。只消安排些兵馬,在京中鬧出些靜來,第二日便可宣稱嚴楷弒君謀反。此事與追捕長沙王世子之事同時發生,互相呼應,就算是父皇不說長沙王世子謀反,世人也會將它們聯系起來。父皇以查案之名搜捕長王黨,再尋出兵龍袍之類的證,一切便確鑿無誤。”
皇帝看著他,出笑意。
“你今年,十九了是麼?”
陳愷走后,皇帝坐在榻上,向太子問道。
太子頷首:“稟父皇,正是。”
“十九。”皇帝緩緩喝一口茶,道,“朕十九的時候,日日擔心著自己這太子之位會被人換了。今日看著你,倒是想起了些許當年之事。”
太子的心頭驀地提起,忙道:“兒臣對父皇忠心不二!”
皇帝笑了一聲,擺擺手。
“朕并非責備。”他說,“古人云,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又云,居安思危。日子過得太平,人便全無長進。朕的所有心思和計較,都是當太子的時候磨礪出來的,此事,于你亦然。”
說罷,他注視著太子,道:“朕的苦心,你可明白?”
太子目一,忙在皇帝面前跪下,深深一拜:“兒臣明白!”
皇帝讓他起,繼續道:“朕知道,你一直對嚴漪如念念不忘,是麼?”
太子著他,并不掩飾,道:“稟父皇,兒臣從前確是對念念不忘。”
“哦?從前?”
“正是。”太子著他,道,“不瞞父皇,兒臣曾一度想求父皇準許兒臣將收東宮做孺人。”
皇帝饒有興味:“朕卻從不曾聽你提起過。”
“因為兒臣知道,父皇當年不曾讓做太子妃,乃出于深思慮。”太子正道,“兒臣乃太子,要做太子該做的事,不可使父皇的心荒廢。之于責任,乃鴻之于泰山。”
皇帝的神依舊平靜,道:“可縱然是鴻,亦有一席之地。高陵侯府與長沙王世子勾結謀反,嚴漪如牽扯其中,亦不可善終。”
他的語氣平和,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舍得麼?”
太子的目毫無波瀾。
“勾結謀反,十惡不赦,其罪當誅。”他說,“父皇,兒臣為太子,又豈可因私包庇?”
皇帝終于出滿意之,慨道:“從前,朕總憂心你驕傲自滿,不思進取,常對你嚴厲。如今你能有如此見地,倒不枉朕對你的一番栽培。”
太子恭敬道:“此乃兒臣分之事,父皇過譽。”
皇帝沒有多言,從案上出一本折子來,遞給太子:“這是廣州那邊剛送到的消息,你看一看。”
太子雙手接過,迅速地看了下來,面一變。
“長沙王病亡,不發喪?”他驚道。
“先前,朕聽聞了不散碎傳言,如今終是坐實了。”皇帝道,“現在,你知道朕為何定然要此時手,坐實長沙王世子罪名了麼?”
太子面喜,向皇帝一拜:“父皇心思縝,無人可及!”
“這也是朕將你喚來,將此事告訴你的原因。”皇帝喝一口茶,道,“此事,關系重大,與別人去做,朕不放心。你是太子,鎮國戡,乃義不容辭之責。長沙王為患多年,禍國殃民,今日終是到了窮途末路。這捉拿長沙王世子之事,由你去做,切莫讓朕失。”
這話語里,頗有幾分激勵。
太子雙眸映著燭,灼灼生輝。
“兒臣遵命。”他鄭重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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