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檸沒有回答他的話，悄悄將自己的手回了被子裏，兩隻手握在一起。

他後的窗戶半開著，外邊的天空碧藍高遠，萬裏無雲。自窗口傾瀉而，陸廷言的墨發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

他好像一直都在發，謝檸想。不像自己，很多次都是那麽的狼狽。

婚禮上的狼狽，墓地淋雨後的狼狽，醉酒後的狼狽，還有這一次……

不堪的樣子總是會被他看見。

明明一直在努力，想用最好的樣子站在他邊，但是依然天差地別。

心頭積聚了很多問題想問，比如他明明沒接電話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比如他為什麽會拉的手，以及他為什麽會變得這麽溫。

明明昨天吵架的時候，他還說不堪惡毒，甚至還說恨不得讓溺死在那個池子裏。

冷不丁，突然聽見他了一聲：“謝檸。”

謝檸一直覺得，陸廷言這種低沉悅耳的聲音讀起自己名字的時候，分外好聽。

“你要是有什麽疑，盡管問我。”他輕而易舉就看出了的不解和掙紮，“胡思想是想不出結果的。”

謝檸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向他。

他背而坐，麵孔於暗中，謝檸一時間隻能看見他致流暢的線條，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緒。

張了張，輕聲開口，聲調晦暗啞：“你願意來管我，是……相信我了嗎？”

陸廷言正在一下一下點著的手指一頓。

謝檸睜大眼，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麵部神，再次發問：“趙姿含的事，你相信我了嗎？”

片刻，陸廷言回答：“我讓你問的是關於你今日的遭遇。”

謝檸愣了一下，而後忽然“嗬”的一聲笑了出來。

陸廷言竟然在逃避的問題。

是他太善良了？見現在這慘兮兮的樣子不忍說真話來打擊，索選擇將這個問題給揭過了。

逃避就是否認，就是不相信。

謝檸心下湧上一憤懣的酸來，語調也略微拔高了一些：“你還是不相信我是吧？趙姿含到底和你說了什麽，讓你認定一定是被我弄犯病的？你為什麽就一定要相信的話呢？”

“本連你的名字提都沒提。”陸廷言淡聲回答，“但是我們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判斷。”

謝檸的口像是被一記重錘敲了一下，酸更甚。

原來是陸廷言給下的判書，趙姿含連提都沒提……這個認知比趙姿含誣陷還要讓人覺得難。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謝檸抿，“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是害趙姿含犯病的罪魁禍首，你應該恨不得弄死我才是，你還管我幹什麽？正如你昨天說的恨不得我溺死在那個池子裏，我今天要是被王巖弄死，不是更讓你高興嗎？”

陸廷言眉頭微微一，覺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因為他自己都他媽的不知道為什麽。

按理說經過趙姿含的事，他應該對謝檸這個惡毒狠的人厭惡到了極致。可是今天察覺到可能有危險後，他幾乎都沒有經過思考，下意識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邊。

見到趙姿含犯病，他更多的是失和懊惱。可是剛才在酒店房間見到那個樣子，他真是殺了王巖和那群垃圾記者的心都有了。

他也不知道他對的溫和耐心是哪裏來的。

謝檸緩緩吸了一口氣，努力下劇烈的心跳和逐漸變了聲的語調：“陸廷言，你心了。”

被說自作多太多次，沒有再直白地問“你這麽對我是不是有點喜歡我”，而是換了一個說法。

不過這個說法還是讓陸廷言皺起眉頭，顯然並不認可。

他掃了謝檸一眼，看見了清淩明湛的眼神，然後是臉上已經上了藥的淤青傷痕。

真是可憐又狼狽。

一道靈自腦海中劃過，陸廷言忽然明白了。

這是人道主義關懷。

是的，不管是誰，見到一個生到那樣的欺負和對待，都會到憤慨，這是人的同理心，是一種人道主義的關懷。

良好的教育，讓他為了一個懷寬廣、且極富正義的人。

“不是心，而是做人的基本關懷。”陸廷言想通了，說話時振振有詞，“即便猜想到今日出事的不是你，我同樣不會置之不理。哪怕是我公司的一個普通員工，甚至哪怕是素不相識的路人，我見到有人到了不公平待遇，我都不會袖手旁觀。”

“是嗎？”謝檸著他，“即便對仇人，陸總也一直都是這麽寬宏大量嗎？”

對仇人？那顯然不可能。

不管是公司的渣滓還是商場上的對手，他的手段一直都是狠戾刁鑽的，寬宏大量？本不存在，否則也不會華城商圈那些人聽到他陸廷言的名字就聞風喪膽。

“王巖對付你，與我開除他不了幹係。他沒辦法報複我，所以將對我的怨恨轉嫁到了你上。”陸廷言淡淡看著謝檸，“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什麽。你此次遭禍說白了也不是與我無關，我幫你實屬應該。”

聽他這麽說，謝檸眼裏那一點點慢慢散去了。

覺得自己很好笑，真的。這麽步步，到底是想證明什麽呢？證明對於陸廷言來說，很特殊嗎？

多次被罵自作多了，竟然還不長記。

是了，陸廷言一直都不是個冷漠的人。

記得轉到一中後不久，有一次見陸廷言打架，是在一條黑暗的巷子裏，他一個人把對方十幾個人按在地上揍。對方家長鬧到了學校裏，讓陸廷言賠償並道歉，陸廷言的態度就很堅決，絕不可能。

原來那些人是附近職高的混混，天天晃在一中周邊想欺負一中的學生。陸廷言是路過的時候看見兩個陌生的學妹被他們攔下來調戲，他二話不說就衝了上去，將那些人暴揍一頓。

即便自己上也掛了彩，謝檸還記得他惡狠狠地指著那些人警告：“再敢欺負一中的人，看老子不一個個擰斷你們的脖子。”

謝檸著夕餘暉中，那個拎著校服吊兒郎當遠去的年，很久。

當時想，哦，原來這就是白瓔喜歡的人。

在長相帥氣、家境良好、績優異後，謝檸又給他加了兩個標簽：勇敢、良善。

當時撐著下頜，看著已經沒了年影的巷子口，萌生出的想法就是——嘖，更想得到這個人了。

即便現在，陸廷言和年時期有了很大改變，謝檸仍然相信他骨子裏的良善仍在。

這種良善沒有特殊的針對，更不是謝檸獨有。正如他剛才所說，他見到有人遭不公平待遇，他便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不是特殊的。

沒人再說話，病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謝檸的疑得到了回答，便沒什麽再想問的。而陸廷言也給自己的言行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也沒什麽再好說的。

氣氛沉默到幾乎要凝固。

幸好，銀杏葉被秋風拂的沙沙聲響過半開的窗戶傳進來，讓病房的空氣不至於凝固到尷尬。

陸廷言側首，看了一眼窗外。

碧空無雲，一派遼闊的秋景。

看著這個景，連心似乎都會變得豁達。

“謝檸。”他忽然再次的名字。

謝檸“嗯”了一聲。

“不要妄求從我這裏得到什麽結果。”陸廷言淡聲說，“也別對我抱有什麽期，更別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