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銅鈴響起，太上長老的影瞬息出現在閣子。沈溯微扯下簾子遮住鏡子，但不影響徐千嶼看清他興師問罪的神：“道君為何點化那名弟子？”

“想點化，就點化了。”

“他畢竟是個外門弟子，修為一下越過長老，豈不了套了？你有無上之神通，下次點化弟子之前，還你考慮一下蓬萊。”

太上長老的眼角窺過被遮住的靈石鏡，顯出帶著憐憫的蔑然神，“還有劃出魔國之事，還請你慎重。為修士，割地給魔，外界將你傳什麼樣子，就連四大仙門都一并蒙。”

沈溯微面上沒什麼表：“魔王既出，魔界形是無法阻擋之勢，仙宗殺之不盡，平添犧牲，倒不如令其自一國，還人間清凈。”

“但謝妄真與你，可有海深仇，你竟一點也不在乎？”

靈溯道君早就不參與仙宗事，外界傳言他冷僻，其實是時日越久，瘋得越厲害，直至不能與人正常相。久不現，只是避免此事被外人發現罷了。

人都瘋了，卻能做出劃出魔國的抉擇，令人咋舌。

世間靈氣日益稀薄，天梯又久不得，若仙門與謝妄真的魔軍纏斗下去，仙宗尚能從魔和戰死的弟子上收割靈氣。倘若劃出魔國，便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你師妹回來嗎？”太上長老道，“可惜那孩子福薄，即便是道君之修為也無能為力，但結合大陣之力，此事便有可能。我不妨告訴你，尹湘君有神的命格，你不愿放棄心魔，便無法飛升，他比你接近飛升。你也知道，只有仙才能逆轉死生，我們合作，只有利而無害。”

“你從前就事事為宗門考量，結果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你自己心里清楚。”

“魔殺不殺得盡，只要你沈溯微一聲令下誅魔，大家自得戰到底。”太上長老循循善道，“你已經離開人間百年，如今宗門剛門的弟子，你都沒見過。那些人跟你有何關系？有你八年分的師妹重要嗎？”

沈溯微手指微，不等他說“出去”，太上長老便化劍去了：“請道君考慮。”

沈溯微坐了許久，直到一聲巨響將他驚醒。

鏡中的徐千嶼怒道：“將我關在這里不能出去，卻我日日無事，你要悶死我嗎？你過來，來，陪我聊聊天。”

“對不起。”他的話本就不多，面對徐千嶼，更是艱，“我不知道該同你說些什麼。”

“說說弦葭，說說摘星樓，花朝節的碧绦，還有那位明霞公主。”徐千嶼著他，一腦地說出來，“說啊。”

沈溯微先是驚詫地著，隨后似乎陷漫長的迷惘中。

在徐千嶼快絕的時候，他忽而平靜地開口：

“明霞公主，是我的母親。”

“我本是兄妹逆倫生子，份不詳，所以未宗祠。我三歲那年，北商宮來了一個道士，帶來一個和我母親一模一樣的人。”

第168章 夙愿（三）

“公主， 不好了！”

其實明霞公主正抱著懷中小兒看窗外。摘星樓極高，從窗口能看見夕如金霧一般灑向整個弦葭的樓閣。說：“你看，這摘星樓和北商宮， 多麼浩大呀， 修建它們， 累死了千上萬的百姓。他們總是在意這些大的東西，但我愿你別忘記一些小事，所以給你起名‘溯微’。”

“你抓周時，滿盤珍中， 只握住了一芨芨草。我就知道，你跟娘親是一樣的人。”

懷中的小兒皮蒼白，睫長而秀， 低頭玩著自己的手腕。他時年三歲， 還不能理解話中的意思， 只是專心地擺弄著手腕上碧綠的绦。

他約記得， 自己從前手上沒有這東西，此時面對著多出來的绦毫無頭緒。

夜晚做夢時， 他夢到了房子、鏡子、骨頭和一個奇怪的，但醒來時，又什麼也記不清楚了。

“公主，出事了！”明霞公主聽見丫鬟慌張的稟告， 轉過來。

丫鬟道：“宮里來了一個道士， 給陛下進言， 說小殿下負水火靈， 是天譴之人。若是留著， 他日后會殺父弒母， 毀滅整個王朝。”

明霞公主聞言， 沒有太多反應。自陛下臨幸了自己的親妹，朝臣便不勝惶恐，認為這是亡國之兆。他們總找借口說逆倫之子不詳，實際是想借機抹去暴君荒誕的罪證。

被在平日無人的摘星樓中，消失于人前，也是因為人言可畏，故而對于這樣的言論已經習以為常。

懷中的沈溯微亦沒有抬頭，安靜地做自己的事。他并不是生來這樣安靜，他的父親從沒有正眼看過他，陛下來摘星樓時，在襁褓中他便被母藏匿到別的地方，捂，不要因吵鬧而引得父親暴怒。時間長了，他被規訓得過分乖巧，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陛下不會的。”明霞公主面復雜道，“不論如何，他對我總有些恩在。”

不能說那是，但的皇兄對，確實有種超出尋常的迷，為此不惜強取豪奪將占有。以往每當臣子進言要殺，陛下暴怒，最終總是賜死朝臣。

“可是這次不同了。”丫鬟道，“道士帶來一個和公主長得極像的子，他跟陛下說這是從民間找來的姑娘，就算是十公主您的生母，也分不出跟您的區別。陛下重公主，不過就是您的貪，現下有了替代品，關鍵這個替代品世清白，與陛下毫無緣，是天道祝福的存在，又為何要繼續冒險行逆倫背德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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