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不如你想法細膩,到底比你多活百年。”徐冰來冷冷瞥他,“不算通,但也知曉,萬事萬,無非求一個‘順其自然’。你不舒服,不要強求,更不要強行抑,否則必遭反噬。六道之中,武道亦適合你,未必一定要無道,你想清楚。”
沈溯微忽而看他,他烏玉般的瞳孔中,出一執拗:“弟子心中所求,無非大道。”
“我知道。”徐冰來無奈地嘆口氣,他將書拿去。
沈溯微乃是百年難遇之劍仙胚子,又有超出旁人之勤勉,無非是心結纏,拖累了他。若能斷舍七六,憑他的劍和心,必然能快速登頂問道。
從這角度講,無道確實是最急功近利的。這世界前面幾個化神境的道君,都出自無道。
但徐冰來始終以為,人畢竟是人。強行抑,說不上哪里不好,但覺不好。
沈溯微一意孤行,甚至他現在偏幫徐千嶼,近,大約也是為斷,為了及早還清,平穩心境。
他還反過來勸師尊說,六合無,最后一式,名曰萬生。無道,并非無,只是有普照萬之慈心,無有私私而已。
徐冰來點點頭:“你悟了甚好。正如你所說,你想幫誰同誰,屬于對萬之慈,我并不干涉,也沒有責怪,你自己也千萬不要過于苛求。”
說罷又給了些平穩心境的丹藥、香料之類。
沈溯微翻開劍譜看了一眼,這新的劍法,“斷念絕”。
練起來,也很寒冷,但尚可承。他很快破至第九重,周如墜冰窟。
是夜夢魘。
卻不是常見的那幾個。
夢里,他坐在室,下的外裳,平鋪于地面。隨后從儲囊里取出一塊,一塊的白骨,心置于袍上。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骨頭,但見凄白,干凈,應有了年頭。很有些詭異。
一邊取,一邊數,大大小小足足二百余塊,最后一塊,是顆頭骨。
他將頭骨擺放在中央。
沈溯微心中嗡然。這是人骨。
然后他從旁取來一大塊方方正正的水鏡。
此鏡由靈石打磨而,比凡間銅鏡、琉璃水銀鏡都要清晰,甚至能映出靈氣,常用于布水鏡戰陣,或者做牢房裝飾用。很見這樣裁切單獨的一塊。
而夢中的自己,便拿這塊鏡斜靠于墻,將那些人骨遮蔽在鏡與墻的夾角。
一人、一鏡與一堆骸骨,靜坐室。
沈溯微著實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但鏡中應能映出他的面目,他便往鏡瞥了一眼。
單見袍如雪,層疊鋪于地面,上繡有金線,與流紋相輝映。是他最怕的那種貴氣華彩。
為什麼這樣穿?
但向上看去,更為詫異,鏡中人似他又不像他:束發,著琉璃紫玉冠,周氣派駭人。一張面孔冷淡如斯,卻偏紅,但瞳孔竟又如兒時那般又黑又圓,仿佛不能視。
乍看上去,邪氣與煞氣并生,極度違和,令人心驚膽戰。
夢醒了。
他忽而覺到五翻涌,隨后以手拭,黑暗中不必看,從指尖飄來的鐵銹味便知,是。
他破功了。
一個古怪的夢后,練至第九重的“斷念絕”就這樣莫名潰散,無聲無息地破功了?若要練,便又得從第一重練起。
*
徐千嶼走后,徐冰來翻來覆去,腦中徘徊著一句話,“挨”。
偌大一個蓬萊仙宗,怎至于到了挨的境地?
他將林近來。此人是弟子堂長老,監管所有弟子務,飲食也是由他負責。
他問:“弟子平日都吃些什麼?”
林近:“宗門提供的,應該是五谷雜糧,兼有些芋頭,玉米之類。”
徐冰來辟谷近百年,約記得那些食是什麼樣貌,但早已忘記是什麼味道,便斜瞥過去:“好吃嗎?”
林進沉默了。
“好不好吃你倒是說呀。”徐冰來暴躁道。
林進道:“大多弟子已經辟谷。沒有辟谷的,靠這些應當不死。飯菜增加濁氣,四大仙門都是如此。”
“……”徐冰來道,“加菜,適當地加一點能下口的。省得有人在外面到說,在蓬萊仙宗要挨。”
是日,徐冰來和幾個長老出宗門赴宴。
正走在路上,路過外門弟子的校場,忽然所有的弟子都跑了起來,奔向一,能劍的在天上飛,場面一時混。有個弟子跑到了他跟前,跪下見禮道:“掌門。”
但他還不及起,后面的弟子跑得太快,竟然不慎絆倒在他上,頓時好幾個人狼狽地滾摔在一。
徐冰來驚詫地退了一步,面孔冷凝了。
這是仙門弟子嗎?這是山里的猿猴。
“這是為何?他們怎麼了?”
林近道:“回掌門,今日恰好是飯堂放紅燒蹄髈的日子,他們應是去搶蹄髈,去晚了便沒了。”
“蹄髈?”徐冰來一挑眉,面極冷。
“一種吃食。”林近悄聲提醒,“是豬的一部分,您上次說,要加一些……”
“我知道蹄髈!”徐冰來拂袖大怒,“我是說有這麼好吃嗎?啊?至于這樣失態嗎?”
他聽到芳錚幾個在后面竊竊笑道:“可見辟了谷,也難扛口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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