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地勢極高,易守難攻。且值此冬日,城并無糧源,護城河又在城外。屬下以為,最保險之法是圈城待降。”
江聘正了臉,側指著墻上的地形圖給帳中的將領講解。
他從來都長了一張好,心里想的總是能說得明明白白。且又讀兵書,腹有謀略,一席話說下來,眾人都是點頭應是。衛將軍也拍手贊他,說他所言切中要害,甚是有理。
“有乃父風范。”衛將軍大笑起來。
“當年率兵抵抗西津時,我做你父親的副將。當時況棘手,所有人都是無措。他就是像你這樣,三言兩語把道理講的頭頭是道,最后大獲全勝。”
江聘謙辭,沒說別的話。
“你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那一年我去你家府上作客,你還皮實得很,用不知從哪里掏來的鳥蛋摔了我一臉。”
衛將軍看著他,忽的就想起來了許多年前那個竄上跳下的皮猴子,“十年了,你的變化還真是大。將來定是個勇猛的好男兒!”
“嗯…”江聘鼻子,笑,“我家夫人子嫻靜,我跟待得久了,也沉穩了許多。”
我家夫人…你怎麼總提你家的夫人?
衛將軍有點不高興,欺負誰沒夫人?
帳的氣氛陡的輕松下來,幾個副將也頭接耳地有了些笑模樣。衛將軍把劍往桌子上一摔,轉頭就踹上了江聘的小。皺著眉頭連聲兒地罵,“滾滾滾。”
“將軍返京時,有空可來寒舍小坐。屬下請將軍小酌兩杯。”江聘配合地往外走,到了門口時還不忘回頭留下句討人厭的話。
“我家夫人會釀酒。尤其是用八月的桂花釀的酒,我在岳父家曾喝過兩盞,味道極好。”
好個屁!江聘你這個煩人。
衛將軍豎著眉把墻邊的空酒壇子踹過去,“滾!42、章四十二 …
從主將大帳出來后, 看著似乎一無際的駐軍營寨,還有一簇簇搖曳的篝火,江聘沒有一點的睡意。
風吹過來,凍得人牙齒打, 他就更加清醒。
江聘把腰上的劍解下來, 扔到離他最近的那籠火, 自己也盤著坐下來。托著腮, 看著柴上的火發呆。
到了戌時的時候,值守的士兵換班。有個和江聘相的,著手湊過來坐在他邊。
這里的天氣堪稱苦寒,即便已經是春天。尤其是在午夜的時候,幾個息間就能凍得人發青。
江聘帶兵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恩威并重,賞罰兼施。他是將領, 也是兄弟。
所以他部下的士兵和他的關系也是極好。訓練打仗之余,也會一起聊聊天, 玩鬧一會。
江聘向來不怕冷。他坐的離火近了一點, 紅紅的火苗把他的臉照了很溫暖的。
噼里啪啦, 有很響的聲音傳出來,還有木柴的味道。有些嗆。
“副將,您不回營帳睡覺,坐在這兒干嘛?”那個林子的士兵側頭問他,說話間還有些不了地打了個噴嚏。
“想事啊。”江聘吊兒郎當地答他,手指在膝蓋上打著拍子。
仍舊是好看的指頭, 雖有些糙了,也不再那樣白皙。但依舊極干凈。江聘不是個邋遢的人,無論在哪里,只要條件允許,他總是重儀表的。
想什麼事呢?林子把手放得離火苗更近了些去烤,歪頭看著旁副將瞇起的眼睛。
他似乎是在看著跳躍的火花,卻更像是過火,去看讓人捉不的遠方。
“五個月前,嫁給我。”江聘笑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念,“我永遠記得那一天。”
他的聲音很小,風有點大,林子沒聽清。便就疑地偏頭去問,“副將?”
“嗯。”江聘無所謂地應著,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
過了好一會,有粒火星子濺到他的手背上,微微的灼痛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林子還沒走,正坐在那里摳指甲。江聘從懷里掏出包牛干來,分了他一半。
“我家媳婦寄給我的。”看著林子驚詫的眼神,江聘有點得意,“今個日子好,我心好,給你點。”
軍隊中的士兵知道江聘背景的人幾乎沒有,聽他帶著點驕傲地說“我家媳婦”,林子也笑了。
他扔了牛干進里。很,但極筋道,雖然被凍得有些,但仍舊味。尤其是在資貧乏的戰中,更顯得難得。
林子有些羨慕。他一邊嚼一邊問江聘話兒。語氣里有著欣羨,還有點小妒忌。
作為連姑娘的小手都沒拉過的頭小子,對雖然遠在萬里,但仍然被妻子惦念的已婚男子的妒忌。
他問,“副將,娶妻…是什麼樣的啊?”
是什麼樣子的子,能讓廝殺疆場眼都不眨的江聘在思及時,連眼神都變得了呢?
什麼樣子的?當然是幸福的樣子。
一想到家里那個小姑娘,甚至只是讓的臉在自己的腦海里閃了一下,江小爺的心便就了。
“娶妻…就是了家。”江聘起,不知從哪里拿了兩壇子酒,兩人一人一壇。在火上烤一烤,趁熱就喝了。
夜晚,火。抱著壇子,喝著酒,有風作伴,有月為伍。輕呼出一口氣,滿滿都是男兒豪。
酒極烈,一口下去,整個子都暖了起來。有一些從角流了下去,江聘朗聲笑著用手背略地抹去酒漬,眼里有水。
“如果在我邊,我一定不會這樣喝酒。”江聘,又塞了口牛,慢條斯理地嚼。
“會為我準備滿桌的菜,每一樣都是我喜歡的。我喜歡什麼,我不說,也知道。”
“會為我斟酒,出截纖白的腕子。燭火旁,杯中的酒水漾著溫暖芒。會讓我喝一點,會說心疼我。”
江聘嘆了口氣,跟林子了一杯,接著又是一大口。吞咽下去的聲音很響,咕嚕嚕。
他好像有點醉了。醉在回憶里,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不知道我的小姑娘有多好…我有多喜歡…今天,是嫁給我整整五個月的日子。可是,我有三個月都沒陪在的邊了。”
江聘捶了下旁邊實的沙地,語氣里滿是疲憊和心疼。
“我們葶寶兒好委屈…”
林子不知道該如何安邊忽的就被憂愁纏了的副將。只能又跟他撞了下酒壇,拍拍他的肩。
在林子的印象里,江聘從來都是威風的。在馬背上,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但現在,英雄好像很難過。因為他口中那個葶寶的姑娘。那是他的妻子吧…
“嗯?說到哪兒了?”江聘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嘟嘟囔囔,“噢…娶妻是什麼樣子啊。”
“或許就是…無論你走了多遠,走得多難,走得有多狼狽,你心中都會有那麼一勁兒。它告訴你,你得繼續走,得有擔當。因為你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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