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郡王笑,“夢到溫印了?”
李裕也笑,“瞞不過余伯,是夢到溫印了,還有父皇,大監,還有余伯你……”
“喲。”東山郡王不由了汗。
這里除了他,好像都過世了……
李裕似是也反應過來,不由笑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東山郡王也笑,“老臣知曉。”
李裕雙手背在后,淡淡垂眸,“余伯,我做了一個很荒誕的夢,但又莫名覺得很真實。就是,好像忽然一切回到九年前,舅舅出事,父皇被李坦,我在離院清醒,一切都從頭來過……”
東山郡王目詫異,但沒打斷。
李裕繼續道,“夢里很多事都經歷過,但定州那場大火,我沒有同伍家樹和安潤一道離開,而是折回了婁家,去找溫印,溫印還活著……”
東山郡王見他眼底碎瑩,知曉他是想念溫印了。
“一直活著,我同大婚了,還在明和殿看書……”李裕哽咽。
東山郡王知曉,一直以來他都讓自己盡量忙碌,也盡量不去想早前的事。但等到南巡告一段落,諸事落下,心中總是會有想起這些事的時候,就是繃的弦斷了。
東山郡王開導,“陛下,老臣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再有一個年頭就十年了,如今朝中諸事落定,許多陛下早前盡量不去想的事,眼下也都跟著慢慢浮上心頭。陛下心中有憾的,下意識里總會不斷去想,譬如,知曉溫印當時會死在婁府的大火里,所以會想若是當時折回了婁府會如何。陛下想救回一個人,這樣的執念太深,所思即所夢…
…”
李裕看他,“余伯,這個夢很長,很真實……”
東山郡王嘆道,“那陛下,您再好好想想。在夢里,是不是溫印,先帝,大監這些陛下想念的人還活著,旁人的軌跡并沒有發生變化?”
李裕遲疑看他,腦海中想起了安潤,想起溫兆……
“是。”李裕沉聲。
李裕駐足,看向眼前的倒映著燈盞暈湖面,波粼粼,又在秋風下吹起了漣漪,李裕繼續道,“我還夢到,兩個人其實是一個人。”
他沒說起婁長空和溫印……
東山郡王也駐足,同他一樣面朝著眼前的湖泊,溫聲道,“那現實當中,這兩個人是不是一個人還活著,另一個人已經死了,而且,這兩個人還有關聯?”
李裕眸間詫異看他。
東山郡王盡收眼底,也知曉自己說對了,繼續同天子道,“陛下,人的夢有時很奇怪,就因為兩個人中一個活著,另一個死了,所以我們在夢里才會把他們想象一個人,因為這樣在下意識里,我們才會覺得這樣的夢是真實的,因為他們是一個人……”
東山郡王說完,李裕也反應過來。
低頭喪氣笑了笑,而后應道,“是啊,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東山郡王看他,“陛下,這趟南巡結束,先不著急回京,多給自己一兩個月時間吧,人有時也需要慢下來。”
李裕看著他,良久,微微頷首,“朕知道了。”
……
翌日,東山郡王府苑中。
“陛下明日要走?”余淼一面煮茶,一面看向天子。余淼是東山郡王的孫,李裕待親厚。
方才李裕散步時,見余淼在煮茶,應當說,是在學煮茶,李裕不由想起早前的事,還有夢里的事,所以李裕上前一。
余淼問起,李裕應道,“不等明日了,晌午之后就走。”
“哦。”余淼一面應聲,一面手忙腳。
李裕溫和笑道,“在煮云州珀珞?”
余淼點頭,“嗯,我看書上說,云州珀珞要配鹽煮。”
李裕笑,“是,但是要先下茶,后下鹽,你這樣煮不對。”
余淼看了看眼前:“……”
余淼尷尬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煮的不好喝。”
李裕莞爾。
余淼前一刻還很沮喪,下一刻又斗志,“再次來一次。”
李裕看著手忙腳的模樣,但最后大抵還是煮出來了。
“陛下,您嘗嘗。”前三沸為華,余淼將第一沸恭敬盛給他。
但等了許久,對方都沒有接。
雖然知曉不應當,但余淼還是抬頭看向天子,只見天子眼眶紅了。
“陛,陛下……”余淼驚呆。
李裕起,“無事,朕有事先走了,茶先不喝了,你慢慢煮。”
“是。”余淼起,朝著天子福了福。
李裕轉,腦海中的思念蜂擁而來。
“水沸了,現在下鹽還是晚些再下?”
“先下茶。”溫印輕聲。
他嘆,“我這看著像不像行家?”
溫印笑,“不太像。”
他湊近,“也是,煮茶是次要的,主要是看你。”
“那我要喝茶,這次換你煮。”
李裕紅了鼻尖。
如果溫印真是婁長空該多好,那還活著。
但如果溫印是婁長空,在那場他沒有折回的那場大火時,遭遇了什麼……
李裕攥指尖。
如果夢里夢到的都是真的,那溫印是特意避開他的,一直在他后,卻再沒見他。
李裕悲從中來。
——人的夢有時很奇怪,我們在夢里才會把他們想象一個人,因為這樣在下意識里,我們才會覺得這樣的夢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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