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錦兒不接話,蔣翠蘭又吧嗒吧嗒道,
“錦丫頭啊,看來當初給你說這門親是說對了,你看你到了老秦家,吃香喝辣!聽說侄婿的病也好了大半,都能出門子跑了。”
“可憐你叔嬸給你千挑萬選找了個好婿,我們自己卻在家忍挨,日子跟你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啊!”
聽這話越說越不對勁,不等趙錦兒開口,秦老太便道,
“親家真會說笑,都是莊戶人家,哪有什麼天上地下的,不都是在地里刨食?”
“說起來,俺還羨慕親家呢,你家人口,隨便拉兩下也夠吃了,瞅瞅我們這一大家子,十來張!今冬又是這個況,俺都愁得睡不著哩!”
蔣翠蘭撇撇,“都是自家人,老嬸兒跟我還打馬虎眼哩!你家還愁吃喝?”
“瞧瞧這糕點,我家柱子從來也沒嘗過啊!再瞧瞧你家院子里那頭大公驢,多神氣!”
“你家隔壁媳婦子桂枝,趕巧兒也是我們鹿兒村的閨,昨兒回娘家,特地跑我家告訴我們說:你家侄不得了啦,婆家發悶財了!上街買了一車好東西,雄赳赳氣昂昂的拉回家!”
“這不,我今兒就帶柱子來了,也不圖旁的,就想來開開眼,看看他姐婆家咋個氣派。”
趙錦兒總算是聽明白了,又是李桂枝。
剛嫁過來的時候,李桂枝就去跟秦珍珠說自己是掃把星,昨兒跟婆婆丁氏看到老秦家往家里拉驢車,又跑回鹿兒村報信,攛掇蔣翠蘭來打秋風。
秦老太也打心眼里厭著李桂枝,這人,咋恁見不得人好哩?
直到這時候,王英才明白婆婆的良苦用心:說起來,蔣翠蘭是招來的啊!
幸虧昨天沒大搖大擺掀開驢車,否則這會兒犯紅眼病的恐怕就不止隔壁那婆媳倆了。
哼,想打老秦家的秋風?
有王英在,有這本事的人還沒出生!
“親家想開眼?行啊!”
秦老太以為王英居然還想顯擺,連忙給打眼:沒看出蔣翠蘭都快滴哈喇子了嗎?把糧食給瞧見了還得了!
趙錦兒也急急看向王英:大娘啊,現在可不是充大頭的時候,蔣翠蘭可是個難纏貨!
蔣翠蘭卻是高興不已,拽過王英的胳膊親熱道,“我就看著親家大娘是個熱人,快帶我這窮親戚長長眼!”
王英噗嗤一聲笑,指著院子一角道,“親家嬸兒再沒見識,不至于連柴火和牛屎粑粑都沒見過吧?”
蔣翠蘭一愣,“親家大娘啥意思?”
王英努努,“親家嬸兒不是要看我們一驢車拉回來的啥嗎?都堆那兒呢。”
蔣翠蘭著那兩堆,氣得臉都白了,“親家大娘跟我開玩笑呢?”
王英一臉認真,“咋是開玩笑?我跟大伯拉回來的就是這啊!”
蔣翠蘭這時候才意識到,這一大家子,槍口一致對外,是不可能討到好的。
好氣!
氣炸了!
見臉一陣紅一陣白,王英都快憋不住笑了。
秦老太沒料到媳婦這麼給力,也笑而不語。
蔣翠蘭看到這婆媳倆的表,恨不得當場發飆,奈何還想撈點好再走,捋了捋口,把氣下去才甕聲甕氣道,“驢車拉牛糞,親家可真是大材小用。”
“這畜生啊,和人一樣,生在富貴人家就是福的命,生在貧苦人家,就得腳踏實地干活,不能整天想那些有的沒的,越干越有,越想越沒,親家嬸兒你說是不是?”
蔣翠蘭噌的一下站起來,這老娘們啥意思!
拿跟畜生比呢?
想罵回去啊!
可是飯還沒吃,罵回去豈不是得著肚子回家?秋風也沒打到,空手而歸可不是蔣翠蘭的行事風格。
算了,忍忍。
蔣翠蘭又緩緩坐下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親家大娘可真有學問。”
王英見如此能忍,也懶得刺了,“娘,你招呼著親家,我帶玉做飯去。”
聽到做飯,蔣翠蘭咽了口口水,可……怎麼也沒人留吃飯?
就這麼干坐著,有點尷尬啊。
秦老太到底顧及著趙錦兒面子,蔣翠蘭雖然不靠譜,怎麼也是親家,留頓飯還是應該的,便道,“親家大老遠來的,中午就別走,吃頓便飯。”
蔣翠蘭松口氣,上卻裝模作樣道,“那怎麼好意思。”
不料柱子吃完糕點,嗚嗚囔囔道,“娘,你不是說阿姐家有,咱要可著勁兒吃飽嗎?你還從昨天就不許我吃飯,說非得給老秦家吃個窟窿出來才不枉跑一趟哩!”
秦老太臉微變,這婆娘咋恁不要臉?
自己不要臉就算了,好好的孩子都教壞了!
蔣翠蘭被兒子“出賣”,恨不能刨個把臉埋進去,不過這個想法也只是一瞬間——因為向來也不大要臉。
倒是趙錦兒得俏臉通紅,自家嬸子這樣不上臺面,婆家以后肯定會瞧不起的。
“你這孩子,狗里吐不出象牙,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看我不打死你,你嚼舌!”
蔣翠蘭抄起一木,作勢要打柱子。
柱子嚇得往哇哇直,往趙錦兒后躲。
秦老太連忙奪過木,“言無忌,親家嬸子消消氣,打孩子作甚。”
說著,抓一把瓜子塞到柱子口袋里,“好孩子,帶妹妹到院子玩兒去。”
到底也是來客,王英上埋汰著,還是燒了半只野。
劉玉笑道,“娘不是不喜歡趙家嬸子麼,怎麼還給燒?”
王英不高興的添了一把柴火,“那能咋整,怎麼的也是老三家的娘家人,你娘家人來的時候,家里不也殺割。”
劉玉捂笑道,“娘還是稀罕老三媳婦。”
王英眥目咧,“誰稀罕了!”
蔣翠蘭母子果然如饕餮進食,幾乎包辦了半只野,老秦家人都沒上筷子。
吃飽喝足,蔣翠蘭磨磨蹭蹭不愿意走,拉著秦老太一個勁閑嘮,秦老太有年紀的人,哪里經得住這麼磋磨,給王英使眼。
王英便道,“親家嬸啊,俺家老太中午好打盹兒,我陪你嘮。”
那怎麼行!
這家就秦老太看著慈眉善目,王英跟個母老虎似的,跟能打到秋風都有鬼。
蔣翠蘭當即拉住秦老太,“老嬸兒,我這趟來,還有點難言之。咱能到你屋里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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