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的口就在長江底下,長江歷史悠久,生出幾只魍魎不奇怪。可怪的是,這種稀有的怪,既然在鬼城附近誕生,肯定一早便納鬼城的管轄范圍,怎麼還敢犯下這種剝魂的大罪。
「至于息壤,就是傳說中可以無限生長膨脹的土壤,相傳大禹治水就是用的息壤。土能克水,所有水怪上息壤都是個死。」
「不過那東西就是個傳說,誰都沒見過,玄門里用來克制水怪的法寶,取自昆侖黃土,經過心煉制,我們也管它息壤。」
這東西太罕見,平常不會有人備著,我師父倒是有留一份給我,但是這趟出門我沒想到會遇見魍魎,沒帶。
息壤就裝在一個平平無奇的面霜盒子里,藏在我寢室柜子里,我江浩言派人去拿了,加急快遞過來,用順風,兩天就能到。
「它以為我帶了息壤,不敢對我們手,今晚先去鬼城探探它的底。」
鬼城的口在長江附近。
平平無奇的一段公路,沿江有一排臺階向下。天黑之后,我去旁邊快餐店買了一碗米飯,拿上兩個瓷碗放在江邊。
每個碗里裝了小半碗飯,我點上三炷香,低頭念咒,念完咒語,靜靜等待香燒完,然后把香灰絆在飯里吃掉。
這種飯是祭祀鬼魂的,人吃完以后,短暫地會有氣,能順利進地府口。
江浩言吃得皺眉。
「真難吃。」
吃完飯,我收拾好碗筷,帶著江浩言逐級而下。
走到水面時,眼前忽然出現一大團濃霧,包裹住我和江浩言,等我再睜開眼睛時,已經來到了一完全不同的地方。
18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牌坊。
木制的牌坊無邊無際,巍峨聳立,最上面,寫著「酆都」兩個大字,筆跡蒼勁,帶著一種古樸令人心悸的力量。
牌坊下有一座石雕,我拉著江浩言走過去。
「生人勿!」
石雕發出一聲低吼,我忙退了一步,恭敬道:「敢問上,這里附近可有一只魍魎?」
石雕沉默了一陣。
「你是這一任風門門主?打聽魍魎做什麼。」
「它剝了人間的生魂,罪大惡極,我要向地府舉報它!」
石雕:「嗯?剝生魂,可有證據?」
我忙點頭。
「有的,李家村名李柱的小男孩,你們一查便知,他人已經死了,卻無魂無魄,也沒來地府報到。」
石雕:「說這些沒用,你把李柱的軀帶來我看看。」
我大吃一驚。
「無魂之,重若千金,怎麼可能
進得來地府?」
石雕:「那就是你的事了,不把他尸帶來,空口無憑怎麼說人剝魂?」
我急了:「怎麼是空口無憑呢,要不你跟我去外面看看?」
石雕:「胡鬧,我奉命在此鎮守酆都口,怎能擅離職守?爾等生魂,不得在此停留。」
說完一陣氣流旋出,我再睜開眼睛時,已經又站在江邊了。
我氣得跺腳。
「他媽的,這些僚主義,活人死人都一樣。」
我要繼續往河里跳,后面一個大爺已經沖上來,一個箭步扯住我的胳膊。
「小姑娘,千萬別想不開啊——」
「為個男人不值得的,大爺把我孫子介紹給你!」
19
被大爺胡攪蠻纏半小時,江浩言還挨了一頓罵,漸漸地,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我們無奈,只能趁坐車離開了這里。
在酒店等了兩天,息壤快遞到了,我收好東西,帶著江浩言繼續去鬼市尋找這個水人。
鬼市一旬才辦一次,我們蹲守兩次,在重慶耗了一個月時間,卻都沒有再見到它。這期間李柱爸媽也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們扛不住力,打算把李柱火化了安葬。
「總要孩子土為安才好。」
李柱下葬那天,我和江浩言回了一趟李家村。
天下著細雨,李遠站在送葬的隊伍里抹眼淚,這孩子雖然坑蒙拐騙,看來對這個堂弟的倒是深厚。
我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拍,就發現了不對勁。天空下著小雨,李遠的服被淋了,別人只是服上有星星點點的雨水,可那服卻手膩,上面好像浮著一層水。
李遠果然面大變,拔就跑,我和江浩言也沖出人群,跟在他后面。
李柱葬在山上,我們逆著人群,一路往山下橫沖直撞,跑到一個小土坡時,江浩言一個飛撲,把李柱狠狠撲倒在地,與此同時,很大一團水痕從李柱肩頭飛出,融進雨水里面。
「媽的還敢來,這個死變態!」
魍魎這種水怪,其至邪。它喜歡看人傷心落淚,喜歡看人痛苦不堪,飽折磨。它會在人流淚時,吞吃人的淚水,用來壯大自己的軀。越是痛苦折磨的眼淚,對它越是大補。
但是魍魎殺人,痕跡太明顯,一定會被差發現,何況它水形的軀,也做不了很多事。像李柱那種又是陣法又是剝魂的,必然是另外的人做的。
我祭起五面黃令旗,布了個簡單的坤土陣法,又從包里拿出那罐息壤。
下雨天,天然對魍魎有利,我和江浩言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終于將它制服。我把魍魎收在罐子里,它此刻已經變了一滴碩大的水珠,在黃的泥土上滾。
「地師大人饒命。」
「呵,居然修煉到會說話了,說說,誰讓你害李柱的?」
魍魎已經嚇壞了,一腦地把事和盤托出。
20
原來兩個月之前,重慶來了一個邪修,他去鬼市買消息,探聽到了李柱的生辰八字。魍魎最逛鬼市,看見他打探消息,就悄悄跟了上去,想蹭個便宜。
邪修殺人剝魂,魍魎就在現場。他甚至還鉆進李柱的,讓他喊快跑嚇唬李遠。
魍魎發現我和江浩言在追查邪修,怕我們攪他的好事,就顯形出來,嚇唬我們,想把我們嚇跑。
「那個邪修在哪里,帶我們去見他,不然立馬用息壤把你埋了!」
魍魎說了個地址,我冷哼一聲,正要把罐子收進包里,忽然風四起,眼前出現了一個鬼兵。
「拿來。」
鬼兵一句廢話沒有,我嘆口氣,打開蓋子一揚,那一滴水消散在天地間。
江浩言詫異道:「喬墨雨,它這麼壞,你怎麼把它放了?」
「哎,你沒看過西游記嗎,有后臺的妖怪都是被接走的。那個老鬼為什麼讓我們去鬼城找人?說明他知道這個魍魎和鬼城的關系。至于是啥關系,就不是我們能追究的了。」
我意興闌珊地收拾好東西,帶著江浩言離開了李家村。魍魎給我們的地址,就在大溪,離朱家白事鋪不遠。
照舊攀登了幾十級石梯,我敲開一間陳舊的木門。
「誰呀——」
「我草!喬墨雨!」
開門的是個留著寸頭的年輕人,看見我,立馬面大變。
我怒道:「是你!好啊,福生派你來的?」
這小伙子名阿寬,上次在新疆魔鬼城,跟在威后面,威被蛇吃了,他倒沒事,居然從那一場沙暴中死里逃生了。
當時我一掏出雷擊木,所有的蛇都剛好退走去救鬼母,阿寬以為是我使用法造的,早就嚇破了膽,對我一直有心理影。
見我和江浩言出現,他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轉頭朝后大喊一聲:
「哥,快跑!」
21
「靠,我法事都沒做完!」
哥又是誰?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屋子里已經沖出一個皮黝黑的年輕人,穿著連帽衫,把帽子往頭上一蓋,和阿寬兩個分頭就跑。
我沒有追,這伙人,窮兇極惡,還可能帶槍,我不敢跟他們正面對上,也就只能嚇唬一下。
我和江浩言走進房里,大白天的,屋子里也拉著窗簾,外面是客廳,茶幾上擺著一些外賣盒子,還有幾罐啤酒。
我走到里間,倒吸一口冷氣。
地上點著蠟燭,排列陳一個五芒星的形狀,正是我之前背上長的那顆。
而在五芒星的中間,有一縷白的魂魄。
李柱面無表地站在那,眼神空,仿佛沒有任何生機。墻壁上用鮮七八糟畫著許多詭異的字符,完全看不出這是什麼陣法。
我心頭一跳,覺福生似乎跟神的蚩尤部落扯上了什麼聯系,這是我最不愿意看見的。
李柱的生魂了很大傷害,我養了足足一個禮拜時間,他才恢復了一些神志。
我把他帶回李家村。
他父母已經又出去打工了,失去一個兒子,仿佛只是在他們平凡麻木的生活中畫下了一個逗號。
逗號之后,生活要繼續,人活著要吃飯,要賺錢,窮人連純粹悲傷的時間都是奢侈的。
「你想再見他們一面嗎,我給你想想辦法。」
李柱卻搖頭。
「不用了,我一年才見他們幾次,也沒那麼想他們,早都習慣了。」
沉默了很久,李柱又問道:「人活著都那麼累嗎?下輩子有點不想當人了。」
我看了眼江浩言,又看了眼李柱,沒說話。
不是的李柱,大部分人活著累,是因為有人把你們該的福都了。這個社會歷來如此,有階層,有剝削,有人在負重前行,有人出生就擁有一切。
李柱顯然沒明白,他呆呆地站了會,跟著鬼差離開了。
這件案子已經定為自殺,福生的人又早就跑了,這些邪也不能當證據。我們沒辦法,和李柱父母通后,我和江浩言也很快回了南江。
回到南江之后,我就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
既然福生他們搞這一套,殘害無辜人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打算從被防守,到主出擊,讓他們見見,什麼才是地師的力量。
而這,又是下一個故事了。
番外:
我和江浩言回到南江,立馬去找了李教授。
「教授,你看事都解決了,那個補考的重點資料——」
李教授冷哼一聲。
「解決什麼東西?不還是自殺?我就知道,這時間一久,他們不認也得認下,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能耽誤地起多大工夫。」
他手摘下眼鏡,有些傷地了眼睛,然后無地把怒氣撒到我們上。
「不好好學習,搞這些七八糟的東西,還敢要資料。」
「喬墨雨,我跟你說,什麼都沒有讀書重要,你和江浩言不一樣,你家境普通,有什麼資本掛科?」
李教授不肯給資料,江浩言又只會算了算了。
廢話,腦子被雷劈了兩下的可不是你啊,你當然算了。
于是我布個陣法,連續兩天都讓李柱托夢給李教授,說謝我們救了他的生魂。
第三天,李教授走到我面前,冷冷地甩下一沓資料。
「好好看書,以后不能再掛科了。」
「我不是信什麼封建迷信,是看在你這個孩子學習還算認真的份上。」
我抱資料,點頭如搗蒜。
「謝謝教授,我保證再也不掛科了。」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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