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以為朱川只是說笑,畢竟這馬奴一向信口開河夸大其詞,尤其是涉及霍蓮,但當霍蓮走進來時,皇帝心里不由嚯了聲。
這的確不像人樣了。
因為先前雖然對皇帝請求離開都察司去北境,但因為皇帝尚未允許也未公布,霍蓮還是都察司都督,還穿著那黑金袍。
霍蓮是很好看的,奪人心魄,咄咄人的那種。
當然,現在也很好看,只不過變了枯敗的,亦是令人不敢直視,多看一眼就會被卷深淵。
“這是怎麼了?”皇帝不由問,讓朱川去傳太醫,又冷笑,“因為那人走了?”
雖然沒有把七星等墨徒抓起來,但也不是放任不管了,至不能那人再跑進皇宮大殿用刀架著他的脖子。
所以對七星等人的向很了解。
知道這人離開京城回許城了。
走了好,趕走吧,也別再回來了。
怎麼?寵走了,霍蓮就要死要活的?
霍蓮制止要奔出去喊太醫的朱川,對皇帝施禮:“臣沒事。”
皇帝心里呵了聲:“行,朱川,別去找太醫了,他說沒事就沒事吧。”
朱川委委屈屈應聲是。
“你來是告訴你。”皇帝看著案頭,淡淡說,“梁氏兄弟的去兵部已經商議好了。”
說罷擺擺手。
一旁的侍忙拿起冊卷捧給霍蓮。
霍蓮打開看,耳邊是皇帝的聲音。
“他們領北海軍屢建奇功,將才可嘉獎,領兵還是要繼續領兵,所以讓他們分別去川貴東南之地,升一級。”
霍蓮舉起冊卷叩拜:“臣謝陛下。”
皇帝冷冷說:“他們的事,用你來謝啊?”
霍蓮抬頭看著皇帝:“陛下能如此待他們,是給臣的面子。”
皇帝呸了聲:“你在朕面前有什麼面子!”人也站起來,神憤怒,“你想想你做的事,你對得起朕嗎?還敢講面子?朕殺你一百次都不夠!”
霍蓮俯:“陛下息怒,臣有罪。”
朱川在旁小聲說:“陛下我們都督的心是在陛下這里的。”
皇帝瞪了他一眼,再看著俯在地的霍蓮。
“霍蓮。”他說,“雖然你行事讓朕失,但朕還可以留你在都察司。”
這也就是說,他還相信霍蓮。
朱川的眼一亮,神歡喜:“就知道陛下不會怪罪都督的,陛下對都督最好了!”說著又喊霍蓮,人也跪下來,“都督,我知道,你在陛下邊這麼多年,對陛下也是一心一意的。”
霍蓮抬起頭看著皇帝:“如果不是有陛下,臣活不了這麼多年。”
皇帝看著霍蓮,神有些恍惚,是啊,他與霍蓮本都不屬于朝堂,他們兩個可以說是相伴相依走到如今。
突然變皇帝的惶惶然皇子,殺了義父茫茫然的年,兩個人都看不清前路,他試探著邁步,霍蓮舉著刀在前。
霍蓮為他掃去了舊人舊事,如今坐在龍椅上舉目,終他的新天地。
“如今陛下邊不是非臣不可了。”霍蓮接著說,“陛下在朝堂要做的事,無須任何人相助,所以,請陛下允許,讓臣去為陛下守關保疆域。”
說罷重重俯在地。
“都督——”朱川抓著霍蓮的袖哽咽喊。
前方站著的皇帝心里一聲嘆息,幽幽說:“朕,知道,你本不屬于這里。”
現在走,倒也好,避免將來還要親手斬下這只左膀右臂,他也并非無無義,只不過為皇帝有時候不能講義。
離開朝堂去領兵守關,將來的生死國法軍律皆有定論,與他這個皇帝有沒有義無關了。
皇帝看著霍蓮:“你想走,就走吧。”
霍蓮抬頭對皇帝一笑,再重重叩頭高聲:“臣謝陛下隆恩!”
朱川在旁忍不住匍匐在地嗚咽:“都督你走了我怎麼辦?”
霍蓮看向他:“我走了,陛下邊有你,我也放心。”
朱川抬起淚眼看他搖頭:“但我不如都督,我本不行,離開都督,我什麼都不是。”
霍蓮也搖頭,神有些悵然:“當初失去義父,失去一切的時候,我也以為我不行,但其實沒有誰離不開誰,只要去做,也沒有不行的事。”
他手拍了拍朱川的肩頭。
“你看你最近對付我不是做得很好嘛。”
說著哈哈一笑,將上的賜黑金袍,佩刀,一一下摘下,整整齊齊疊放好,再對皇帝一禮。
“末將霍蓮,告退。”
他站起來,退了出去。
朱川跪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
皇帝也默然一刻,再沒好氣的看朱川:“你還愣著干什麼?不跟上你的都督?”
朱川將眼淚一,向皇帝那邊跪行幾步,再俯哽咽道:“臣是梁寺買給他家小公子的馬奴,小公子那時候剛分到一匹馬,需要一個奴仆伺候馬匹,現在梁寺沒了,梁家小公子也沒有了,臣沒有主人可依了。”
說到這里撲過去抱住皇帝的大哭。
“陛下,您不能也不要臣啊!”
皇帝又是氣又是好笑又是嫌棄,抬腳將他踹開:“滾,像什麼樣子!”又指著地上霍蓮放下的袍佩刀,“還不趕拿起來,到底還做不做事?你能不能爭氣點?”
朱川哦了聲,抬袖子淚。
一旁的侍們等到皇帝這一句話,再無遲疑蜂擁而上,有人給朱川捧,有人給朱川遞刀,有人攙扶他。
“小爺,可不能在陛下跟前哭了。”
“陛下還指著你做事呢。”
“以后也不是小爺了,要稱呼都督。”
“朱都督,咱們快更吧。”
.......
.......
坐在都察司的大廳里,看到穿著便服的霍蓮走進來,梁大子等兄弟下意識都站起來。
“你們的調令,你們也都知道了吧?”霍蓮問。
梁大子點點頭,視線在霍蓮上打量,遲疑問:“你,真要去北海軍了?”
霍蓮看著他,忽地一笑:“大將軍是覺得我不行嗎?”
梁大子忍不住也笑了,有些眼發熱,梁八子小時候又頑皮又促狹,不想喊兄長的時候,就喊他大將軍。
能再聽到這個玩笑話,梁大子真是說不上什麼滋味。
他亦是笑著擺手:“哪里哪里,小將軍威武。”
霍蓮一笑沒再說話。
梁六子在旁撇嘀咕:“這麼多年沒領兵,能行嗎?”
霍蓮看他一眼:“行不行,你睜大眼睛看就好。”
梁六子哼了聲:“反正你要是把家里弄了,別怪我罵你。”說罷扭過頭不看霍蓮。
“干好了你怎麼做?”霍蓮的聲音傳來,“跪下來喊我哥哥嗎?”
家里的男孩子們小時候最喜歡相爭的就是誰當老大,尤其是年紀差不多,都恨不得讓別人喊自己哥哥。
這也是梁六子七子八子從小不斷的口角。
梁六子將頭轉回去,對霍蓮瞪眼,呸了聲:“休想!”
霍蓮不再理會他。
不過兩句舊話讓廳的氛圍變得輕松。
“我今日讓你們來是接走婉婉。”霍蓮接著說,“北地,還是暫時不要去了。”wenxueЗ4.net
舊地重游,重回家鄉,并不是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高興的事。
梁大子兄弟們顯然也明白,點點頭。
“好。”梁大子說,“我帶走吧。”
梁二子皺眉:“大哥,滇南惡劣,哪里得了,還是跟我去嶺南吧。”
梁六子哈一聲:“二哥你跟大哥有什麼區別!還是跟我去河西。”
兄弟們開始爭論,霍蓮并不參與,只坐著聽,似乎專注又似乎走神,與廳的熱鬧宛如兩個天地。
直到門口兵衛帶著梁思婉來了。
“婉婉!”
看到站在門口的子,梁家兄弟們忍不住熱淚盈眶,大聲喊,涌上去。
看到他們涌來,梁思婉臉上并沒有驚喜,反而帶著恐懼。
“八子——”喊。
霍蓮下意識站起來,走過去,梁思婉躲在他背后,似乎不敢看梁家兄弟們。
“許久不見。”梁大子忙將大家制止,向后退了退,聲說,“婉婉認不得哥哥了?我是大子啊。”
其他兄弟也紛紛報上自己的名字。
梁六子更是上前一步:“婉婉你怎麼了?我們先前見過的。”
梁思婉抓著霍蓮的胳膊,站在他背后,呼吸急促問:“他們來干什麼?他們要干什麼?”
霍蓮轉過頭,安道:“沒事,他們離開北境了,現在調任去其他的地方,大家還都升一級,得了不賞賜,然后我會去北境,領北海軍。”
梁思婉似乎聽懂了,又似乎聽不懂,抬頭看他:“你要去北境了?”
梁六子搶先答:“是的,婉婉,他要回去了,你不用跟他去,我帶你去河西怎麼樣?可以看荒漠,還可以騎駱駝,你還沒見過駱駝吧!可好玩了!”
其他兄弟們也紛紛開口邀請,廳嘈雜熱鬧。
但梁思婉似乎沒聽到,只看著霍蓮,喃喃:“你要去北境了?你要領北海軍?要離開這里了?”
霍蓮點頭:“對,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可以去——”
他的話沒說完,梁思婉發出一聲尖。
“為什麼還能離開——誰都不許走——”
伴著尖,從袖子里抓住一把匕首,狠狠刺向霍蓮。
在霍蓮的口綻開。
猝不及防陡然生變,廳的熱鬧一凝,旋即掀破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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