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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正月初五,又稱破五。
過了這一日,街上的鋪子就都開門了。
時不時就能聽見有鞭炮聲響,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個個衫簇新,臉上帶笑,洋溢著過大年的喜氣。
位于大街一角,擺了個極小的攤子。
攤子的主是個小推車,上面用竹竿做架子,上面掛了些絡子、荷包什麼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花。
攤子后面擺了兩張小杌子,上面坐著兩個小孩。一個大點是男娃,長得虎頭虎腦的,小點的是娃,白白凈凈的,雖是穿了一布棉襖棉,但也不掩其雕玉琢的模樣。
臨著街還擺了幾個做吃食的攤子,攤主一面做著生意,還不忘分神看著兩個孩子。見大點男娃知道看著妹妹,還知道有人走到攤前,問人家需要買什麼,都不會心一笑。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孩子能當事了,爹娘也能輕松些。就是這石家的男人不是東西,窮得叮當響,還弄個妾回來,天天在屋里打仗,就是不知道擔起做人夫做人父的職責。
餛飩攤的老板見了不免有些心疼,問道:“誠小子不,叔給你們下碗餛飩,你和妹妹先吃著。”
誠小子的男娃看過來,道:“不了,叔,娘已經給我和小桃兒去買早飯了。”
一旁賣大餅的老板娘低聲和男人道:“真是作孽啊,你說那石家的男人咋想的,大過年把鍋碗瓢盆都給砸了,這一家子連吃飯都問題。”
男人正在鍋前做餅,分神答:“用得著你去心,砸就砸了唄,一家子都不用吃了。”
“可憐的是孩子和石家的,那兩個短壽的,誰會去心他們。”
“讓我說石家的可不傻,反正就沒指著家里能吃口熱飯,砸了就砸了。也免得石家男人一天到晚管要銀子,都填了那小婦養的,兩個孩子卻落不上一口。如今這樣多輕省,母子仨就在外面吃,吃完了收攤回家,家里那兩個管他們死活。”
“也是,就是作孽。”
“大過年的,嘆個什麼,這餅拿給兩個小的吃去,就當開年討個喜氣。”
老板娘忙去拿了熱騰騰的餅,塞給兩個孩子。兩個孩子不要,還是塞的,回來直說石家兩個孩子教的好,輕易不管人要東西,給了還知道說謝謝。
過了一會兒,餛飩攤也送碗餛飩去,兄妹兩個就著大碗吃了起來。
等陳秀蘭捧著熱騰騰的包子回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娘。”誠小子有些忐忑不安道。
“吃了就吃了吧,娘去給人錢,人家也不欠咱們的,哪能總是吃。”
將包子放起來,陳秀蘭就掏了銅板去旁邊兩個攤子付錢,兩個攤主都不要,說是給孩子吃的。
實在不好意思,扭頭回到自己攤子上拿了兩朵花過去,就當是抵了飯錢了。
陳秀蘭回來捧著包子吃,小桃兒吃完了小道:“娘,餛飩湯真好喝。”
“好喝娘明天還給你買。”
“不買了,餛飩太貴,娘又不讓白吃人家的,這一天下來也賣不了幾朵花,我們吃包子就好了,包子好吃。”誠小子說。
小桃兒也忙說:“那就不吃餛飩了。”
看著兩個懂事的孩子,陳秀蘭眼中水霧翻滾,可到底還是沒流下來。
怕嚇到兩個孩子。
“等娘多賺些錢,就出去賃個房子住,到時候咱們搬出去,離開那個地方,你倆也不用大冬天跟著娘出來擺攤了。”
石志友和那人吵架了,就拿兩個孩子出氣,誠小子被打過一次后,陳秀蘭便再也不把兩個孩子單獨放家里了。
“可是他能讓咱們搬出去嗎?”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石志友。
陳秀蘭強笑道:“肯定能的。”
心里更是暗暗下了主意,等手里錢攢夠了,就悄悄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到中午就沒什麼生意了,見別人都收了攤,陳秀蘭便也收攤回家。
回去后,家里一片清冷,廚房里冷鍋冷灶的。
如今家里就剩這一個大鐵鍋能使,燒了些熱水,給兩個孩子洗后,母子仨就回了屋,躲在屋里,就著熱水吃包子。
正吃著,石志友從門外闖了進來。
“好你們仨,竟背著老子吃東西!”
其實這并不是什麼,不過石志友自己吃飽的況下,是不會去管這些事。可他已經了整整一天,自然紅了眼。
小題大做,也是給搶包子的行徑做鋪墊。
攏共就四個包子,被他搶去了仨,陳秀蘭哭罵都沒用,他吃了兩個,剩下一個拿回了正房。
別看他和那外室吵,吵歸吵,吃東西可不會忘了對方。也是對方不像陳秀蘭老實,沒吃的就罵石志友沒用,就和石志友鬧,大抵也就只有這樣人才能制得住他。
陳秀蘭眼淚,從炕上爬了起來,道:“娘再去給你們買去。”
“娘,我也要去。”
見誠小子雖沒說話,但眼神驚懼,陳秀蘭知道兩個孩子怕,便點了點頭。
母子仨收拾了一下,悄悄出了房門,正房那邊安靜無聲。
三人一同出了院門,陳秀蘭轉關門,還沒回頭,就聽見誠小子了聲舅舅。
“大哥。”
陳秀蘭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的斯文男子,距離這里不遠停著兩輛車,徐氏和薛庭儴、招兒都在那里站著。
“跟我回去。”
陳秀蘭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最終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
垂下頭,了角:“大哥,我還是不去了,其實我過得好的。”
陳秀蘭過得好不好,陳堅怎麼可能不知道。之前徐氏和招兒說起這事,等兩個男人從宮里回來,便一同來看了陳秀蘭,自然看到帶著兩個孩子擺攤的辛苦,也看到許多的轉變。
其實本意就是讓陳秀蘭對石志友徹底死心,是想看看能不能走出來,幸好人到絕境,為母則剛,并沒有讓大家失。
“跟大哥回家。”
這時,徐氏和招兒等人也走了過來,徐氏對陳秀蘭笑了笑,便上前抱起誠小子,小桃兒讓招兒給抱起了。
“大哥,我……”
“快走吧,還等著回去吃午飯呢。”徐氏道。
“大嫂,招兒姐……招兒姐,我對不住你……”
招兒笑得渾不在意:“行了,我能跟你計較,我要是跟你計較,今兒也不會在這兒了。快走吧,阿堅和你嫂子天天掛心著你,你不回去,兩人過年都不安穩。”
就這麼一行人上了車,那閉的院門從里面打開,卻是石志友聽到靜跑出來了。
“秀蘭,秀蘭……”
兩個隨從上來攔住他,馬車的車窗里出陳秀蘭無于衷的臉,和陳堅冰冷的眼神。
“讓他寫封放妻書。”
然后馬車便走了。
兩個隨從手持著招兒給的契了上來,要麼被賣為奴,要麼寫放妻書,相信石志友會做好這個選擇題。
當然,等待他的還不僅是這些,還有被送離京城遣返原籍。
在他老家,他無田無房,也沒有親人,又沒有一技之長,只能窮困潦倒的活著,很快就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天。
不過,這也是后話了。
那次薛庭儴離開后,殷湛心知肚明這次若是理不好,殷家以后的日子難過。既然左右都討不了好,索將此事在朝堂上撕擄出來。
他當朝將事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薛庭儴上門之事,又向嘉帝請罪。這種況下,嘉帝自然不可能治其罪,而是痛斥了那暗中搗鬼之人。
自此,事大白天下。
殷家不再是重臣之中,第一個倒向新政的員,在士林之中保留了‘萬不得已,不得已而為之’之名。
同時,在嘉帝面前也落了好。
所以說,能屹立兩朝不倒的老臣,沒有一個是簡單角。
可不管殷家的事是不是出于有人刻意搗鬼,至這件事的發生,也算是起了個好頭。
之后新政在河南推行,免不了有些員的家族首當其沖。
鑒于殷湛上發生的事,都怕被人當了槍,自然都學著殷家用‘既然是朝廷明令,作為大昌的子民,自然不敢不遵從之’的借口做了幌子,遵循了朝廷的新政。
因此,新政在河南當地推行的很順利,幾乎沒有再到什麼阻撓。
順勢而為之下,新政從河南蔓延,往山西、山東、陜西等偏北的省份進行著。
有著薛庭儴提前廣而告之的準備,進行的還算勝利,雖然私下里不了有人罵,可朝廷也不是不給大家優待,不過是降低了優免的數額。
有前朝的種種例子在,難道以前的大臣們都可以,到你們就不行了,你們還到底是不是個清。所以也只能打落牙齒和吞。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進行著。
時間進六月,正是大暑天,朝堂上也熱鬧得宛如開了鍋的油。
皆因今年乃是大考之年,辛酉年八月的鄉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每逢這個時候,就是朝廷選派京前往地方監考的時候。
各部各司都是一片熙熙攘攘,出京外派監考的員并不是額定,而是要參加試差考選。凡系正經進士出,翰林、六部及科道、國子監屬,皆可參加一試差之考選。
試差所選大多為同考或是副考,本來同考多是從地方選任,自打十年前出了場舞弊大案,朝廷對此更是謹慎,同考皆是由京選任,不夠才由地方選派。
至于正考一般都從六部侍郎、閣學士,京堂科道中高選任。只有人數不夠者,方會從試差中提選。
不過不管能不能當上主副考,這種差事都是讓眾京趨之若鶩的,也因此各部院不了生些明爭暗斗之事,當然這一切都和薛庭儴沒什麼關系。
按照他的資歷,其實這次也該在試差范圍之,起步就是一省之主考。可惜遇不逢時,此時新政正進行到關鍵之,他也不出空閑。
倒是陳堅機會不錯,此次正好趕上。
對了,還有林邈。
不過林邈的意思是這一次他就不湊熱鬧了,也是怕他和陳堅都離京,薛庭儴一人在京中孤掌難鳴。
可薛庭儴的意思卻恰恰相反,林邈雖已閣,卻是墊底的存在。出任考乃是積累資源的好機會,萬萬不可舍本逐末。
經過薛庭儴一番勸,林邈倒也改了主意,只是到時候能不能選上,那還得看嘉帝是不是愿意給他機會了。
試差整整進行了一個月,才選出這次選的員,不過對其所出任的地方,卻是并沒有公示。
七月十五這日,林邈突然招了薛庭儴和陳堅去林府。
原來這次嘉帝打算派林邈出任主考,只是暗示了一二,對于地方并沒有點明。而林邈之所以會來兩人,一是吩咐離京之后京中事宜,二來也算是提前通個氣,免得兩人沒有心理準備。
而陳堅這次也是應選范圍之,也就是說兩人都要出京,京中只剩了薛庭儴一人。
對此,薛庭儴渾不在意,只道兩人放心出京就是。
雖是如今新政已經進了關鍵地方——江南一帶。但整個大昌也就只剩江南一地,想必那些人不會負隅頑抗,再說了還有嘉帝呢。
嘉帝可比他本人更上心。
之后,三人又就著此事商議了一二,便各自歸家。
七月十八日,正是朝廷公示各省考之日。
凡試差應選之員,皆自備行李奔赴午門,聽候宣旨。
而主考則是在次日聽宣,由閣發下中選之人,聽宣之時方知監考之地。
所有員接到圣旨后,必須立刻啟程,不準攜帶家眷,不準辭別親友,也不能過多攜帶隨從,行在途中不得閑游,不得當地員接待。抵達所差之省,由提調即刻迎公館,不得接見當地員,直至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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