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圓的反應,令沈羲和多有些意外,不過一瞬便輕輕一笑,眸一轉,視線復又落在蕭華雍上:“殿下,真是難以琢磨。”
“郡主……”蕭華雍極其溫潤輕低低喚了一聲,溫和的黑眸,氤氳著著銀盤幽靜的,“當真琢磨我?”
沈羲和眸淡然,平靜無波地凝視著他,靜默不言。
頭上的平仲樹,枝干修長,葉子金黃,一片片點綴在枝頭,風來似蝴蝶展翅飛。
院子靜若無聲,蕭華雍與沈羲和四目相對了片刻后道:“這世間,除了初降的嬰孩,人人都有不止一張面孔。我是,郡主亦然。”
“你錯了。”沈羲和淡聲道,“我只有一張面孔,無論對誰。”
“當真?”
“是。”沈羲和語氣篤定,“我或許有所瞞,但絕不會為達目的而偽裝。沈羲和不屑于偽裝,我所我定要明明白白去取。”
“明明白白……”蕭華雍仔細品味這幾個字,忽而一笑,“郡主,我若明明白白,便活不到今日。郡主之坦然,我欽佩有之,艷羨有之,卻也只能欽佩與艷羨。”
“殿下不咳了?”沈羲和似笑非笑問。
蕭華雍角微揚,端起一杯茶水,淺呷一口:“郡主,我子確然不好。”
“我信。”沈羲和頷首,然后毅然目不轉睛,卻毫無緒起伏看著蕭華雍。
“郡主為何這般看我?”
沈羲和:“知殿下到底是何樣之人。”
“何樣之人?”蕭華雍似輕聲自問,“我亦不知我是何樣之人,但郡主相問,我只能道我非郡主所想那般復雜之人,已非郡主所見這般簡單之人。”
說著,他微微傾,隔著石桌,拉近了與沈羲和的距離:“郡主若想知,不如朝暮作伴,親眼看個清楚明白。”
他湊得如此近,近到沈羲和垂眸就能看清他眼尾細小的黑痣似乎流轉著風。他的聲音,如此溫,溫得像是某種蠱,能夠輕易將人心弦撥。
奈何坐在他對面的是沈羲和,不但沒有毫避讓和閃躲,反而微垂目,與他四目相對,平淡的雙瞳昭示著的無于衷。
好一會兒,沈羲和才開口道:“殿下,我不喜與強者聯手,我喜與強者為敵。”
蕭華雍一直以為他算是猜了沈羲和,但此刻也有些琢磨不:“為何?”
“與強者聯手,一旦反目,就是致命之敵。敵人再強,未曾聯手,互不相知,便是落敗,也必不會全軍覆沒。”沈羲和緩緩道。
“可郡主不也與那人聯手了?”
“不,我與他只是當下達協議,互不為敵。”沈羲和糾正,“若是殿下愿意,我們也可以如此。”
蕭華雍看了沈羲和一眼,低頭一笑:“我不想與郡主聯手,我想與郡主攜手。”
“你心悅我?”沈羲和面不改問。
“求娶之心為真,攜手執意為誠。”蕭華雍如是作答,“至關重要在于,郡主之于我,我之于郡主,皆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這句話沈羲和承認:“殿下所言極是,于我而言,殿下確然是目下最佳之選。”
“既如此,郡主又何必試探,我們……”
“殿下。”沈羲和打斷他,緩緩站起,“目下是,不意味著永遠是。”
給蕭華雍留下別有深意淡淡一笑,沈羲和優雅施禮,施施然帶著碧玉和紅玉離去。
批了單薄的櫻草斗篷,纖細的影,在層層飄落的平仲葉之后漸行漸遠。
蕭華雍直到消失不見了,才失笑出聲。
“殿下,郡主這是……信了還是沒信?”天圓完全不準沈羲和的心思。
“對我原就只有五分猜疑。”蕭華雍輕嘆一聲,“大意了。”
沈羲和的敏銳超出他的預估,他不應當沈羲和知曉將安西之事捅出來是自己。
未曾想沈羲和便借著他知曉的時機,算出全局,猜疑他就是提防之人。
“當真只有五分?”天圓覺著不靠譜。
會不會是殿下又在化自己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他聽著郡主怎麼都像是篤定了殿下的份。
“五分猜疑,五分試探。”蕭華雍微微仰頭,褪去偽裝的雙瞳銀輝凝聚,“猜我可能是他,若不是,這話告知了我,我豈會容忍這樣一個人存在?必是有所行,不就是幫找出了這個讓如鯁在之人?”
天圓忍不住抿了抿,頗有些想知道,殿下如何自己找自己。
蕭華雍眼眸一轉,斜了天圓一眼:“莫要輕舉妄。”
“???”天圓還以為殿下要整出一個假的迷郡主,洗清嫌疑。
“的心思深著呢。”蕭華雍轉回眼繼續欣賞著紛紛揚揚飄落的金黃樹葉,“便我真不是此人,我若去尋,定要暴諸多勢力,正好如了一探我深淺之意。”
的來意有三:一則試探他是不是懷疑之人;二則讓他知曉這樣一個威脅他皇位之人存在,三則坐等他出手對付這個人。
“!!!”天圓心驚,除了他家殿下,郡主是第二個讓他驚懼于對方城府之人。
“猜疑就猜疑吧。”一片輕的葉子落在他雪白的斗篷之上,蕭華雍將之拾起,指尖著葉梗,輕輕一,葉片轉如花綻,“總比讓猜疑變防備來得好。”
他已經不想騙,與其去費心思打消的猜疑,不如琢磨一下,如何將目下最佳之選,變為永久最佳之選。
只要他還是唯一的選擇,其余都無所謂,待到他們能朝夕相,彼此份轉變,便是當真鐵石心腸,他也有的是法子捂熱化的心!
這般想著,蕭華雍捻著手中的一片平仲葉,緩緩走到了高臺,黑眸晦暗不明投向了最東邊,聲音在風中飄散開來:“目下是,便永遠是。”
天圓尋著這個方向,準看到了一片王宅。
知道他們家殿下要開始將任何可能都扼殺于搖籃,天圓心里默默為諸位殿下念了句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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