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歷一二四年秋。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月下的上京城里靜悄悄的,白天看起來金碧輝煌的皇城猶如一頭沉睡著的巨大猛,在如霜如雪的月中靜靜地蜇伏著。
距慶元帝于天下之中建立慶國,定都上元城,到如今已經一百二十四年。
在這一百二十四年當中,上元城從一座中等城市,發展為慶國第一大城,為慶國經濟和文化的中心。
剛剛秋的天氣,白天還是很熱,夜晚的溫度卻是降了下來。秋高氣爽,正好睡眠,除了數還在宴飲的豪門大族和青樓館里傳出喧鬧的聲音,普通的百姓人家都安靜地陷了沉睡。
“天干燥,小心火燭。”
更夫拉長聲音喊著,佝僂的影子映在長街上,有氣無力地敲著梆子。
玉府燈火通明,訓練有素的丫環侍們在府一所院落來回奔走,人數雖多,卻毫不顯雜。
這座府邸的主人玉庭,是翰林院的大學士,學識淵博,曾經做過皇子的老師,在大慶朝的文人中風評極佳,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游廊下明晃晃地點著一大排燈籠,六七個婆子在廊下垂手侍立,時不時地看向燈火通明的房間。
室約有子聲傳來,夾雜著婆子“用力,馬上就好了!”的低聲鼓勵。
玉庭的獨子玉仕軒此刻站在院子中間,他穿白文士袍,握著雙手,神如玉的俊臉上滿是焦急之,兩眼死死地盯著正房的房門。
偶爾房門打開,有婆子侍出來,他就忍不住近前幾步,長脖子向屋里看過去,如此幾番之后,他終于有些沉不住氣,趁著一個侍出來,便邁步向里面走去。
一個貌婦一把拉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玉仕軒面稍霽,向屋子里看了兩眼,不再作聲。
這婦是玉庭的兒,玉仕軒的姐姐,名玉清珊,嫁于史臺大夫喬煜原為妻,膝下有一兒一,夫妻恩,極好。
聽說弟媳將要生產,特意回來探未出世的侄兒或侄的。
“哥哥不要擔心,嫂嫂一定平安無事,看的肚子圓鼓鼓的,孩子生下一定壯實!”玉清珊含笑說道,注目母親:“母親您說對不對?”
廊下擺著兩把太師椅,椅上墊了厚厚的墊,一名穿著深紅華服,皮白皙,面如滿月的婦人坐在椅子上,同樣滿臉焦急,長了脖子向里面看。
這婦人正是玉庭的正房大妻郁氏,此刻心系媳婦和未出世的孫兒,坐鎮在產房門外等待,聽到兒如此說,自然哈哈一笑道:“不錯,你且耐心些。”
話雖如此說,院子中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向房門,期待著婆子出來報個訊。
“阿彌陀佛,人生孩子就是拿命去賭。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兒媳和孫兒平安,我一定給佛祖重塑金!”聽著室的聲漸漸微弱下來,郁氏再也坐不住,站起來在院子里焦急地踱來踱去。
這時房門突然打開,一個婆子快步出來,玉家母子三人同時迎了上去。
婆子喜笑開地對三人行禮:“恭喜老夫人和相公,恭喜姑姑,生了,是個漂亮的小姐!現下母子平安!”
玉仕軒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他抬起頭閉了閉眼,低聲念叨:“上天保佑。”
玉老夫人名為老夫人,實際上也就剛剛四十歲,由于保養得好,看起來才三十出頭的樣子,臉一喜,吩咐旁邊的丫頭:“快!快去報告老爺,他也一直沒睡等著呢!”
眉清目秀的小丫頭歡天喜地地應了一聲,撒開就跑出了院子。
玉夫人緩了緩,回過神來問婆子:“怎麼沒聽到孩子哭?”
“哎喲老夫人,那孩子可好呢,”婆子知道玉夫人擔心的是什麼:“胖乎乎的足有八斤,雪白的一團兒,這時候怕是已經在娘汪氏懷里吃上了!”
玉夫人心下一松,雙手合什:“阿彌陀佛!謝謝菩薩保佑,改日我一定去廟里給菩薩重塑金!”
一陣喧嘩之聲從前院里傳來。
玉夫人面不愉,皺起眉頭低聲說:“怎麼這麼吵?咱們玉家詩書傳家,即便歡喜也有得個歡喜的樣子,這大半夜的,沒的擾了周圍鄰居的清靜!”
旁邊的一個仆婦乖巧地說:“想是前院的家丁侍衛們聽說喜訊,跟著歡喜呢!奴婢去知會他們一聲,讓他們小聲點。”
玉夫人點點頭,又叮囑:“說一聲就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要責罰他們。”
“是,老夫人就是心善。”
玉仕軒同妻子蕓娘的極好,他對于前院發生了什麼事完全不理,只是長脖子看向正屋室。
如果不是幾個婆子攔著不讓他進去,他早就進屋里去了。也不知蕓娘這時候怎麼樣了,子原本就弱,又千辛萬苦,痛熬了一天一夜為他生了孩子。以后,他一定會好好呵護們娘倆。
正屋室,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初生的嬰兒被放在熱水中清洗干凈,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圍的環境和眼前的人,母汪氏小心翼翼地抱著這玉雪團兒,笑著對蕓娘說:“,這孩子可真沉,足有八斤重,這雙眼睛完全跟你一樣,又大又亮的,將來肯定也是個人。”
玉仕軒的夫人蕓娘滿臉虛汗,疲憊地著氣,剛才生孩子已經耗盡了的力氣,看到襁褓中出嬰兒雪白的小手,似乎又有了幾分力氣,低聲說:“把抱過來,讓我看看。”
小小的人兒包裹在的襁褓里,被送到蕓娘的面前。
蕓娘著氣,勉強支起子,看了看兒。
雪白的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果然是個人胚子。
出一只手指,輕輕地了孩子的臉蛋兒,孩子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
“這孩子的眼睛可真有神!”江氏抱著孩子,喜滋滋地說道。
蕓娘疲憊地笑了笑,手指離開孩子的臉蛋兒,問道:“可吃了沒有?”
江氏正要答話,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拉得長長的尖厲慘,突然又截然而止,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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