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里響起“唰唰”聲,而后,鬼哭狼嚎便不絕于耳。
永安侯府的家丁們個個呆若木,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公子被打,卻又沒人敢上來。
莫衡看得發怔,而妙心忐忑地看著沈映月,那撣子一接著一,看著都疼。
連梁護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真的是夫人麼?
最疑的,要屬隔壁的白燃和吳小刀了。
吳小刀面驚疑:“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白燃點點頭:“聽見了。”
兩人對視一眼。
吳小刀濃眉微蹙:“好像有人在哭!”
白燃又仔細聽了一會兒,道:“好像是個男子?”
吳小刀輕嘆了一聲,道:“說不定就是莫衡那混賬東西,以前便總是闖禍,讓將軍去收拾爛攤子,如今將軍不在了,又連累嫂夫人來幫他善后。”
白燃也有些無奈,道:“嫂夫人一個弱子,也不知能如何理這些事……”
此刻。
白燃口中的弱子,終于緩緩放下了撣子。
羅端只覺得自己的部,火辣辣地疼,好像要燒起來一樣。
羅端氣得面漲紅,怒道:“放開我!沈映月,從小到大,都沒人打過我……你竟敢對我手!?”
沈映月淡定道:“沒人管教你?難怪如此不懂事。”
“你!”羅端一時氣結。
沈映月看了羅端一眼,道:“這樣吧,我給你一次道歉的機會。”
“道歉?”羅端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沈映月秀眉微挑,道:“看來還沒打夠。”
說罷,又一揮手。
“等等!”羅端嚇得一,真是怕了。
羅端連忙道:“我道歉!都怪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鎮國將軍府不敬,不該、不該輕薄莫夫人……”
“然后呢?”
羅端急忙想了想,道:“我不該對莫衡手……我下次不敢了!夫人就饒了我罷!”
沈映月似有不滿,涼涼道:“就這?”
羅端一愣,結結問:“還、還有什麼?夫人給點兒提示?”
沈映月慢條斯理道:“你對妙心姑娘做了什麼?”
羅端呆了呆,詫異道:“你讓我同青樓子道歉!?”
沈映月“唰”地了他一下。
“青樓子就不是人,就活該被欺負麼?”
羅端一聲慘,連忙認慫,帶著哭腔道:“我、我給妙心姑娘賠禮道歉……妙心姑娘快為我求求啊!”
妙心寵若驚地看著沈映月,從沒想過,沈映月居然還把的委屈,放在了心上。
妙心見羅端被打得太慘,也忍不住走上前來,道:“多謝莫夫人為奴家做主……不過,羅公子到底是侯府公子,還請夫人網開一面……”
沈映月瞥了羅端一眼,道:“今日且給你一個教訓。你若再找莫衡的麻煩,又或欺凌弱子,被我知道了,決不輕饒。”
說罷,一把松開他被拘著的手。
羅端站立不穩,一下便癱在了地上,恰好部先著地,疼得他又尖一聲。
家丁們連忙過來扶他。
羅端滿頭是汗,整個人狼狽不堪,他又怒又怕地盯著沈映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映月將撣子在手上,道:“今日,鎮國將軍府和永安侯府的賬,便算是清了。若是你不服,隨時可來鎮國將軍府找我。”
羅端本來還想說什麼,但他一見沈映月手中的撣子,頓時就矮了半截。
沈映月回頭看了莫衡一眼,道:“能走罷?”
莫衡點了點頭。
妙心和梁護衛,便扶著莫衡出了門。
守在門口的馮媽媽,見沈映月帶著梁護衛和莫衡出來,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
“夫人慢走,莫衡公子慢走……”
馮媽媽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滿臉堆笑。
沈映月忽然想起一事,又折回兩步,將撣子還給,認真道:“多謝,很好用。”
馮媽媽眼角了,只能哭笑不得地接過來。
馮媽媽見兩位祖宗走了,這才踏廂房。
見一向風流倜儻的永安侯府二公子,此刻襟散,發髻歪斜,惶惶不安地盯著,頓時吃了一驚。
“羅公子……要不要幫您請個大夫?”馮媽媽心中七上八下的。
羅端勉強扯開一個笑容,道:“為何要請大夫?我好得很,好得很啊!哈哈哈哈……本公子想起還有要事在,今日就先回去了。”
說罷,便由家丁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直到他走出門口,馮媽媽才發現,他袍后擺破了好幾道,心下又是一驚。
羅端咬牙下了樓。
不人向他看來,羅端怒視一圈:“看什麼看?沒看過跌跤的?”
眾人見他這般兇惡,連忙收回目,只敢在心中藏笑。
家丁見羅端這般慘狀,低聲道:“公子……這莫夫人也太無禮了!要不要將此事告訴侯爺……”
羅端一聽,頓時瞪了他一眼:“閉!”
被人打,已經很沒面子了!怎能父親知道?
那豈不是真的了廢!?
-
白燃和吳小刀,送沈映月他們到了甜水巷街口。
梁護衛提前備好的馬車,早就等候多時了。
沈映月回過頭,對白燃和吳小刀道謝。
白燃笑了笑,低聲道:“舉手之勞而已,嫂夫人莫要客氣。”
吳小刀一向看不慣莫衡,但他當著沈映月的面,也不好表現出來,便道:“天已晚,嫂夫人先回去休息,若還有什麼要幫忙的,盡管找我們便是。”
沈映月微微一笑:“多謝。”
然后,便領著莫衡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車空間有些局促。
莫衡沉默地坐在一角,一言不發。
沈映月看他一眼,道:“你方才應該謝謝白副將和吳副將,是他們幫忙找到你的。”
莫衡有些驚訝,但他仍然偏過頭,道:“他們平日都看不起我,又怎麼會幫我?”
沈映月平靜道:“他們確實不是為了幫你。”頓了頓,道:“他們是為了幫將軍……但這好你了,就得認。”
莫衡了,卻沒有再反駁。
沈映月將一個包袱扔給他,道:“打開。”
莫衡狐疑地接過包袱,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塊干巾,還有一件干凈的男子外袍。
“這是……給我的?”莫衡有些意外,沈映月居然有備而來。
沈映月點頭,道:“臉,回去也不至于太難堪。”
莫衡眸一凝,低低應了一聲。
便自顧自地起臉來。
完了臉之后,他又將外袍穿上,一不茍地系好帶。
這些事做完之后,過了一回兒,莫衡問:“是你讓他們來找我的?”
“嗯。”
莫衡有些奇怪,低聲道:“我平日也時常出來,連父母都沒來找過我,你為何會來找我?”
他們其實并無集,甚至沒有正面見過。
沈映月回過頭,與他對視。
“鎮國將軍府出了這麼大的事,全城都傳遍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回來,一定是不由己。”
這“不由己”四個字,好似一團火,讓莫衡心中一暖。
自他出生以來,子孱弱,不宜習武。
莫崇和莫寒兩兄弟,事事珠玉在前,他便總是個吊車尾的。
莫衡自小夠了數落和對比,無論是父母,還是其他親人,很有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問題。
若換在平時,他一定不會接大房的幫助,但今日……沈映月的所作所為,他卻反不起來。
但他和莫崇、莫寒的關系一向冷淡,于是依舊繃著臉:“我不會謝你的。”
沈映月清淺一笑:“一家人,本就不需言謝。”
莫衡微頓,抿不語。
夜蒼茫,車軸滾滾,很快便到了鎮國將軍府。
梁護衛鋪了馬凳,沈映月便踩著馬凳,一步一步落到地上。
莫衡傷得不輕,由梁護衛扶著下車。
他一下車,映眼簾的,便是門前森然飄揚的喪幡。
雪白一片,十分扎眼。
莫衡記得,一個月前,這鎮國將軍府為了籌備莫寒大婚,還紅綢滿布,喜慶非凡。
人生的喜與悲,竟如此無常。
莫衡側頭,向不遠的英雄碑看去。
只見英雄碑下方,堆滿了百姓送的供品,可見有不人來過了。
莫衡遲疑了片刻,終于緩緩抬步,向英雄碑走去。
英雄碑在月下,閃著淡淡的澤。
英雄碑上的名字,陳列得十分整齊,刻字的人仿佛怕這些英雄被忘,一筆一劃都刻得很是用力。
莫衡靜靜掃視那些名字。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意味著鮮和犧牲,最終,他看到了莫崇和莫寒。
莫寒的名字是新刻上去的,較深,格外醒目。
莫衡心頭一震,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莫寒不是比莫崇還要厲害麼?
為什麼……為什麼竟一去不復返了。
莫衡心復雜,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沈映月也走到他邊,低聲道:“回去修整一下,去靈堂看看你二哥吧。”
莫衡沉聲問道:“二嫂……你還沒見過他吧?”
莫衡還記得,莫寒大婚那一日,剛剛把沈映月接到鎮國將軍府,便收到了邊關告急的消息。
沈映月輕聲答道:“嗯。”
莫衡忽而笑了下,道:“也好。”
若是相過后再失去,只怕會更痛。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才回到鎮國將軍府。
邁過中庭,站在路口,沈映月道:“你回去先休息一會,我會讓人送藥過去給你。”
莫衡看了也一眼,問:“二嫂……我去醉心樓的事……”
沈映月笑了下,道:“你自己若不說,旁人不會知道。”
對于沈映月來說,莫衡此時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便是最重要的,沒必要徒生事端。
莫衡默默點了點頭。
沈映月轉離開。
莫衡回到住不久,丫鬟便送了藥過來。
莫衡打開一看,都是些活化瘀、消腫鎮痛的藥,很是對癥。
莫衡便寬下裳,趴在榻上,讓小廝幫他抹藥。
這藥膏涂上,清清涼涼的,很快便讓莫衡放松下來。
這幾日在醉心樓,他實在了不折磨,若是沈映月不去救他,還不知要被羅端折騰多久。
他想起沈映月拿撣子羅端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人為自己出頭的覺,很好。
-
翌日。
沈映月起后,在巧云的服侍下,梳洗完畢,還未及用早膳,大夫人旁的丫鬟紅丹,便匆匆趕了過來。
紅丹福了福子,道:“夫人,大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沈映月抬眸,問了句:“可知為了何事?”
紅丹面有猶疑,答道:“夫人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
輕輕蹙著眉,仿佛有些不安。
沈映月見神有異,心中略一思忖,便起,向正廳去了。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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