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宗上下都在看著他們兩人的時候，方原也在認真的看著青劍癡。

他對青劍癡太瞭解了，或許這種瞭解，還超過了曾經與青劍癡活在一個時代的雲長老等人。他曾經看到過這人練劍時留下的影子，也曾經在雪原之上遇到他留下的一道劍意，甚至還與那道劍意談過。他曾經將這個人視作一座高山，因爲自己只能呆在山腳看著他的高度而覺絕不已，他也曾經替這個人惋惜過他的殘缺，更是無比的尊重過這個人！

但在此之前，方原一直沒想過真的可以見到他。

青宗上下，皆稱方原爲青宗這一劫來第一天驕，但方原卻知道，真論修行天賦，或許自己只能排第二，眼前這個人才能算是第一，他獨自一個人追求劍道，留下了無缺劍經這等無上劍訣，憑藉一個人，便使得洗劍池那獨步天下，萬人尊崇的劍道，有了對手……

青宗之前一直在刻意的忘掉他，避免提及他，其實不全是因爲他後來過魔道，更重要的是，他的高度太高了，又不理世事，青宗也擔心他會哪天惹出天大的麻煩，連累到了青宗，便索藉著他投魔道的事將他忘，但沒想到的是，前後青宗迎來的麻煩倒是不，但大部分都是方原招惹來的，這個不理世事的劍癡，倒是從來沒有惹出麻煩！

大概是沒有什麼麻煩能夠接得住他這一劍吧……

非但沒有惹出麻煩，更讓人想象不到的是，他居然還幫著青宗解決了一個麻煩，面對著覆頂之災，誰也沒想過這個只醉心於劍道的人會回來，替青宗斬卻了一個強敵！

按照常人對他的理解，應該是看到青宗覆滅於眼前，也不屑一顧的啊……

“多謝前輩歸山，替青宗斬卻強敵！”

看了這個人很久之後，方原便在山坡上，輕輕揖禮，向他一拜。

這一拜是理所當然的。

不論是謝青劍癡斬卻了九州劍首，還是因爲自己曾經繼承他的劍道，方原都要拜他。

而在方原這一拜之後，青宗上下，一片悸，滿山上下，以青宗宗主爲首，再到長老，真傳、執事等等，盡皆一起拜了下來，有人口稱師兄，有人口稱師叔，也有人本就不認識他，只是隨著一聲師叔祖，皆是又敬又畏的拜向了這個人。

“我……”

那跛足人看到這麼多拜在了自己邊，顯得有些不自然。

他脣了，想要說話，但似乎因爲太久沒說過話了，聲音有些嘶啞。

於是他又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說出了話來：“我不是爲了救什麼，只是爲了磨我的劍，我已經很久沒有找到可以磨劍的東西了，所以我一直在尋找這個人，我聽別人說他還活著，以爲他的劍道一定很強，但我沒想到，他比起現在的洗劍池劍首都不如，實在太弱了！”

周圍衆修聽了這話，人人容。

越是往細了琢磨這位劍癡的話，越是覺得十分驚恐。

劍癡是一直在找這位上一世的洗劍池劍首，好用來磨他的劍？

他把人家曾經稱雄一世的劍首當了什麼？

最關鍵的是，人你都砍了，還嫌人家不夠結實？

無人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在這個時候，也無人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茬！

“無論如何都要謝謝前輩！”

方原直起了來，道：“我曾經學過你的劍，踏了劍道門徑，雪原之上，又是因爲遇到了你曾經留下的一道劍意，才知道了該如何修煉心意劍，最終就了元嬰境界……”

“我能看得出來！”

青劍癡點了點頭，用他僅剩的一目，掃了一眼方原，然後搖了搖頭，道：“但你的劍道太弱了，你學的也太雜，已經失去了求劍的真諦，所以我沒有辦法拿你磨劍！”

旁邊人聽得，便忍不住一哆嗦。

合著方原如果劍道再強一點，這青劍癡就要拿他磨劍了？

這麼大公無私的嗎？

就連方原也有些愕然，他的劍道，一直都頗天下人讚許，哪怕是洗劍池七大劍徒，或許也沒有幾人敢自信劍道在自己之上，放眼如今的話，單純劍道，方原甚至相信，整個洗劍池，能夠穩自己一頭的，也許就只有劍首一人，結果在劍癡眼裡，自己卻太弱了？

心裡忽然有些久違的興，這說明劍癡比自己想象中還強。

微一沉，方原便道：“晚輩修了心意劍之後，也一直苦於不得寸進，正想請教！”

青劍癡搖了搖頭，道：“練劍就是簡簡單單的事，有什麼可請教的！”

方原皺了皺眉頭，道：“晚輩的心意劍之威，比前輩差得極遠！”

“你連心意劍都不敢使，當然比我差得極遠！”

青劍癡搖了搖頭，隨口回答，然後便撐著竹杖，慢慢向前走去。

他似乎真的只是追逐九州劍首而來，借其磨劍，然後便離開，去找新的磨劍石。

青宗上下，無人敢攔，只能看著他離開。

而方原聽見了他的話，心間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某些關竅。

剛纔青劍癡斬出那一劍時，方原正與黑冠老修鬥法，沒有看到，但哪怕在九天，也一樣可以到那一劍的摧枯拉朽，乾脆利落，這當真讓方原驚愕不已！

他想不通青劍癡的劍，怎麼會這麼強！

直到青劍癡隨口說了出來，方原才恍然明白。

青劍癡使得那一劍，其實就是心意劍。

這心意劍，方原也修煉了，只是他向來都當作箱底的本領來用，因爲這一劍斬出之後，心神消耗太大，如果不能傷敵，那自己就了對手面前待宰的羔羊，毫無反抗之力！

但是青劍癡不同，他居然一直都是用心意劍。

他纔不管什麼如果這一劍會失利，後面會迎來什麼樣的麻煩，他只是先出劍再說！

正是因爲他每一次出手，都是使用心意劍，所以他纔不必追求什麼神兵利，天下萬，只要可以藉此發揮出自己的心意劍，便都是他的劍，他也不管對方是什麼神通，什麼法則，什麼仙寶，什麼修爲，只是一劍斬過去，除了這一劍，他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考慮……

難道只有這樣，才能將心意劍修煉的更強大？

方原也曾經在南海龍跡，借的老銅磨劍。

而劍癡則更進一步，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可以讓自己磨劍的東西！

因爲他每一次出劍都是心意劍，所以他的劍道，才越來越強，無論對誰，都是一劍而勝，因爲他出的第一劍，便已代表了他最高的實力境界，生死只在一線，勝負只在一念，他已劍走偏鋒到了極致，所以，這世間若沒有真正的大乘，那麼他將會是永遠無敵的存在……

他的劍，已經磨到了快要無可擋的程度了！

這道理如此簡單，卻讓方原愕然。

或許，如果平時方原沒有那麼多的顧慮，不管遇到什麼強敵，不管遇到什麼桎梏，都直接便以心意劍斬將過去的話，那麼如今的方原，也已經劍道大進，不輸聖之主……

……當然，也有可能已經涼了！

……

……

“我送前輩下山！”

在方原心間閃過這幾個念頭時，青劍癡已經越過了山峰，在向山下走去，他雖然跛了一足，但速度卻非常的快，不過，不知道是否是時隔千年，終於再一次回到青宗的緣故，腳步總算是放慢了一些，似乎在有意的看著周圍那些曾經悉的景，略略回味著什麼。

所以方原在山腰裡時，便追上了他，步法，與他同行。

“前輩，若是你肩上負起了天下重任，獨自前行，但世人不解，一次次前來阻撓，讓你歷盡艱險，甚至陷迷途，讓你起了疑心，懷疑自己做值是不值，前輩當如何之？”

方原心間想起了無數，問出了一個問題。

青劍癡有些認真的想了想，道：“你揹負天下重任做什麼？”

方原微滯，道：“總要有人做！”

青劍癡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道：“你覺得你做的事很重要？”

方原點頭。

青劍癡道：“比劍道還重要？”

方原道：“對我來說便是如此！”

青劍癡道：“那就做好了，管別人做什麼？”

如此直接的話，方原卻當真是在心裡轉了兩轉，才領悟到了真意，快步幾步，他再一次趕上了青劍癡，沉著，斟酌著，又一次問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會引來大禍呢？”

青劍癡轉過頭來，用僅剩的一目看了方原一眼。

方原發現他的眼睛，極其的清澈，比自己都要清澈許多。

“我只懂練劍，不懂其他的！”

青劍癡道：“但既然要練劍，就要找些結實的磨劍石過來！”

方原靜靜的聽著他的話，雖然劍癡說的似乎都是些很簡單的話，但他還是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與青劍癡並肩走著，又問出了一個問題：“前輩已經放棄了無缺劍道了麼？”

青劍癡頭也不回，也並不覺得到了冒犯，只是道：“純粹的便是無缺的，你不懂麼？”

方原心裡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也確定了，眼前這個人，是無論如何都說不的，他眼裡只有劍，本不理會世間萬事，甚至不在意大劫會不會降臨，人間會不會覆滅，某種程度上說，他也是避世之人。

這樣強大的人，卻絕對不會去揹負什麼重任……

說起來，這實在是有些讓人惋惜的事……

……

……

方原有些不甘心，所以他忽然慢慢開口：“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你磨劍！”

青劍癡忽然轉過了頭來，定定的看著方原。

看得出來，他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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