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公老夫人帶著疏離客氣又不失禮貌的笑,同方田氏寒暄了幾句。
方田氏簡直寵若驚,言語之間不由得也飄飄然了,手腳也放開了,樂呵呵的坐到了椅子上,跟平國公老夫人說話的空隙裡還要瞅幾眼丫鬟,似是在責備怎麼還不倒茶。
老方頭也放開了不,樂呵呵的隨著方田氏坐下,手上習慣的想去掏腰間的煙,卻突然想起來,他那桿煙槍,早在來京的路上,逃難時丟了。
老方頭這煙癮一上來,不到旱菸就難得厲害。
當然,以往吃不飽穿不暖的,哪裡還顧得上煙癮。眼下這在溫暖又富麗堂皇的屋子裡頭,老方頭就不想再忍耐那煙癮了。
老方頭咳了一聲,打斷了自家婆娘跟平國公老夫人的寒暄。
他掂了掂手指,輕咳一聲,示意方田氏往這邊看。
方田氏跟老方頭過了大半輩子了,說句難聽的,老方頭一撅屁就知道老方頭要幹什麼。
方田氏瞥了一眼方菡娘,見方菡娘目沉靜如水的看著他們,冷冷淡淡的,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而向來膽小的像個小老鼠一樣的二孫,也是微微抿著脣,一副抗拒的姿態。
心裡頭騰地躥起來一團火。
好啊,你們這兩個小白眼狼,眼下你們富貴了,就可以不認爺爺了是吧!
方田氏按捺不住的的尖聲笑了一聲。
這笑聲極爲突兀,惹得旁人都看了過去。
方田氏正好拿老方頭這煙癮說事。
瞅著方菡娘跟方芝娘,倒是先沒說老方頭的煙癮,先說起了別的事:“說起來,我這倆孫,我也有半年多沒見了,這乍然一見,都大閨了。我這親見你們一面可真難。”
說的怪氣的,倒像是在責怪方菡娘方芝娘不孝順,半年多都不去看了。
平國公老夫人心裡頭有些不痛快,的寶貝外孫,別說這般怪氣的拿話兌們了,就是平時看們皺一下眉頭都心疼的不行。
但這也沒辦法,再怎麼著,這倆寶貝外孫都是姓方,這方田氏是們名正言順的親,忤逆不孝的罪名,平國公老夫人是絕對不會讓孫沾染的。
平國公老夫人眉頭微微舒展,不聲道:“說起來,方夫人,這事都怪我。畢竟是我思念外孫心切,讓們來京了住了一段日子。”
方田氏一聽這話是平國公老夫人擔上了,心知不能再這般說下去,不然就是在怪平國公老夫人。
儘管方田氏是個混不咎的,但不管怎麼說,還是知道,一位國公府的老夫人,那絕對比見過的最大的夫人還要大。
據說縣太爺的夫人那種等級的,在平國公老夫人跟前,就連個繡墩都沒法坐呢。
眼下不僅有座,還是貴座,方田氏一下子就飄了起來。
“既然親家都這麼說了,那也不能怪這倆丫頭。”方田氏很是大方的模樣,擺了擺手,轉頭又看向方菡娘方芝娘,“你們這倆丫頭,怎麼這麼見外了,見了爺爺,叔叔小姑,連聲招呼都不打?!你看你爺爺,手上煙桿都沒了,不知道給你爺爺拿菸桿?”
平國公老夫人心裡頭是徹底不悅了,臉上的笑消失了,語氣淡淡的,同一旁的綠鶯說:“怎地這麼沒有眼,給方老爺拿最好的煙桿。”
輕描淡寫的,就把方菡娘方芝娘沒行禮這事給略了過去。
總而言之,平國公老夫人捨不得兩個心肝外孫落得半句不好。
綠鶯沉靜的福了福子,下去了。
方長應看著綠鶯那婀娜的姿,的面容,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平國公府裡頭的主子沒有一個菸桿的,不過這不妨礙平國公老夫人的私庫裡作爲藝品,珍藏了一件鎏金的煙桿。
綠鶯把那煙桿從庫裡拿了出來,又使人去外頭管事那要了一撮最好的菸葉,這才端著托盤出來,將鎏金煙桿遞給了老方頭。
“這位老爺,奴婢幫您點上?”綠鶯客氣道。
不止是老方頭,連方田氏方香玉方長應這三個人,眼珠子也直了。
這,這,這平國公府隨手拿出來一桿煙槍就是純金的!
他們窮了這麼久,路上爲了幾個銅板差點跟別人打起來,眼下乍然見了這麼一大塊金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老方頭飄飄忽忽的,猶如在夢裡頭,飄飄然點了點頭。
方田氏恨不得衝上去把那煙桿給藏懷裡頭去!
然而已經晚了,綠鶯已經幫老方頭點上了菸葉。
老方頭有些嫌棄的看了綠鶯一眼,這丫頭段雖然好,長得雖然好,但卻不是個手巧的,看著點菸的,一點都不練。
老方頭這手上拿著鎏金的煙桿,一下子底氣就足了,彷彿自己了富貴人家的老太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快活得似神仙,忍不住就對平國公老夫人道:“我說親家夫人啊,你家這丫鬟,”他拿煙桿點了點一旁的綠鶯,“啥都好,模樣好,看著子也好,就是這當丫鬟的本事實在太差了些。”
這話一出,芙蕖堂裡頭陷了謎一樣的沉靜。
這老方頭當他說的是誰?
這說得可是向來在芙蕖堂裡丫鬟頭一份的綠鶯啊!
別說這些小主子們了,就連老夫人,也從來捨不得跟綠鶯說半句重話!
眼下,綠鶯卻被這穿得比乞丐還要襤褸些的人給當著衆人的面嫌棄了!
一些二等丫鬟,一方面很是同綠鶯,一方面又有些脣亡齒寒。
連最最面的大丫鬟,那鄉下來的老頭子都不給半分面,那們……
丫鬟們都忍不住往後悄悄退了半步。
綠鶯子了。
自打進了芙蕖堂,就從來沒過這樣的屈辱。
不過綠鶯畢竟是芙蕖堂丫鬟裡的頭一份,很快穩住了,向平國公老夫人跪了下去請罪:“老夫人息怒。”
平國公老夫人確實快要氣炸了。
倒不是嫌綠鶯給丟人了,而是覺得這老方頭怎地這般沒有規矩!
人家綠鶯這樣的一等丫鬟,什麼時候做過給人點菸的事,不練也沒什麼!
倒是這老方頭,竟然就這麼大大咧咧的直接指了出來!
“外祖母。”方菡娘忙拉住平國公老夫人的手。
也明白綠鶯那句“老夫人息怒”指的是什麼。
是在勸平國公老夫人不要爲了這上不得檯面的老方頭生氣!
方芝娘看著跪在下頭的綠鶯,有些不忍,輕聲道:“綠鶯姐姐……”
老方頭很是不悅的瞪了二孫一眼:“怎地,你姥姥家的丫鬟還這麼貴,做不好活還不讓人說了?”
方菡娘冷冷的瞥了老方頭一眼。
自然是看得出來,這老方頭拿了鎏金煙桿,飄了,在拿綠鶯跟妹妹立威。
老方頭被孫這般一瞥,背脊竟然生起了一寒意。
方菡娘沒理會老方頭,拉著平國公老夫人的手,輕聲道:“外祖母,我的披風落在屋子裡了,一會兒要出門還要用到披風,你讓綠鶯姐姐幫我去拿吧。”
平國公老夫人已經氣得臉有些發白了,知道方菡娘這是在給綠鶯臺階下,勉強點了點頭。
綠鶯低著頭,從地上站了起來。
“哎,等等。”
綠鶯正要走,一個輕浮的聲音卻在屋裡頭響了起來。
方長應急了:“那穿綠服的丫鬟,什麼綠鶯來著?你別走,說的就是你。”
他打從一見到綠鶯,那眼珠子就黏到綠鶯上去了,怎麼弄也弄不下來,眼下見人兒了委屈,心裡頭自然是不捨,但他又一想,不就是個丫鬟嘛,待他把討過來,再好好疼教就是了。
綠鶯哪裡被外男這般喊過,一霎間到的辱,比方纔老方頭指責時還要厲害。
這下子綠鶯的臉都漲紅了。
氣的。
方長應一見人害,更是骨頭了半邊。
他有些輕狂的看著綠鶯,眼睛捨不得半邊。
方菡娘這下子是真的怒了:“三叔!”
若是可以,真是恨不得把這一家子直接給扔出去!
方長應回過神,看向方菡娘:“呦,大侄,這好歹喊一聲三叔了?之前把你三叔丟出門的時候怎麼不喊呢?”
說到這樁事,方田氏忙添油加醋的給方菡娘告了一通狀:“我說親家夫人,我這倆孫,看來你是疼寵的很,都慣得不像樣了。你看看,今早上竟然把三叔都給丟出門外了。這在我們鄉下,這樣的可是要被打一頓的。”
平國公老夫人氣得要暈過去了。
這變著法子編排的心肝不說,竟然還想打一頓的心肝?
再一想到方菡娘在爺爺手底下過了那麼多年,不知道捱了多頓打,心裡更是疼得一一的。
方田氏見平國公老夫人很生氣的模樣,還以爲老夫人在氣方菡孃的不孝順,心裡頭正是得意著,給了方菡娘一個眼神。
方長應忙道:“方菡娘這樣沒事,我們先不管,我有一樁事,倒是想先跟您商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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