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氣得頭昏腦漲面紅耳赤,哆嗦著手指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他作勢就要拔出腰間佩劍:“豎子無禮!竟敢辱寡人!”
姬稷:“放肆!”
話音落,殷人的甲胄武士瞬時涌出來,將高臺層層圍住。甲胄武士們一手執劍一手拿盾,不遠另有弓箭手蓄勢待發,數千羽箭對準高臺方向,殺氣騰騰。
前一刻還在熱鬧歡慶的集宴,眨眼間劍拔弩張,高臺上人人自危。
殷人的刀劍若是砍下來,今日無人逃得了。
姬稷拔出長劍,對準楚王:“豎子無禮,竟敢以下犯上。”
帝太子一句話說完,集宴上空齊齊飄起殷人將士洪亮的聲音:“豎子無禮,竟敢以下犯上!”
整齊一致的低吼聲,氣勢洶洶,聽得人栗栗危懼。
楚國隨侍的大臣們坦然失,圍在楚王側,大氣不敢出。
他們的王是個什麼德,他們清楚得很。最是囂張自大,飛揚跋扈。
但這并不是為王者的缺點,恰恰相反,楚國需要的正是這樣一位王。楚國有雄霸天下的實力,若他們居于人后對著別國大臣戰戰兢兢,他們這群做臣子的第一個不答應。
楚國大臣們伴楚王左右,但凡楚王在外惹是生非,必有他們在楚王后附和響應。此次赴宴之前,楚國大臣們與楚王商議過,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殷人。大家結論一致,平時怎樣,赴宴時就怎樣。
他們給殷人面子,所以才會來赴宴,他們來赴宴,承認帝天子的地位,為這份恩,殷王室也應該將他們當貴客待之。
楚國上大夫巍巍喊:“若非帝太子您辱在前,我王怎會出言不遜?”
姬稷冷笑一聲,撇開眼不看他:“跪下說話。”
上大夫一僵。
依夏禮,諸侯大臣,見禮帝太子帝天子,自當跪拜之。
上大夫不肯跪也不能跪,平時跪也就算了,現在怎能跪。
他不跪,也就討不來帝太子的話。因為照禮數帝太子完全可以無視他。
姬稷:“季玉。”
季玉出列,迅速上前,張便對著上大夫噴口水:“天子鼓瑟,是為禮賢下士,而楚王非天子,在此鼓瑟,不為獻藝,難道是為禮賢下士?楚王要做天子?”
上大夫:“當然……當然不是。”當然是,但現下不能承認。
季玉繼續狂灑唾沫:“那便是獻藝了。既是獻藝,賞又何妨?有何辱之?兩位小王子雖然年,但也通音律,他們為楚王的瑟聲好,喜歡楚王的瑟聲,所以才賞他,難道在閣下看來,楚王的瑟聲不值十個刀幣?”
上大夫:“我王的瑟聲當然值十個刀幣!”
季玉:“你也說值,說明兩位小王子賞得好,你還不快替你王謝賞?”
上大夫臉漲紅,跳坑里了!
上大夫:“這這這……”
隨行的楚將一把揮開剛才說話的上大夫,鐵骨錚錚往姬稷面前一站,拱手見禮,而后道:“敢問帝太子,其他國君舞劍弄矛賦,為何不史記之?單記我王一人鼓瑟?”
姬稷慵懶地整整袖角,依舊是英俊的側臉示人。
楚將明白自己不配,知趣看向季玉。
季玉笑臉和氣:“敢問將軍,其他國君得了賞嗎?”
楚將:“沒有。”
季玉:“其他人沒有得賞,單就楚王得了賞,楚王一鳴驚人,史不記他記誰?”
楚將語塞。
季玉掃視楚國隨侍大臣,大聲道:“誰還有話要說?一并說來。”
楚國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有邁出一步。
四周皆是殷人的甲士,刀劍影,稍有不慎,便會濺黃泉。殷人的大刀和利同時對著他們,他們在別人的地盤上,打是不敢打的,說又說不過,除了認慫之外,別無他法。
楚國大臣們垂頭喪氣,開始拉楚王角袖,悄聲:“王上,王上,放下長劍罷。”
一番君臣之間的拉鋸后,大臣們終于功勸住楚王。
楚王氣沖沖扔了劍往外走:“走,回去!寡人不待這破地!”
季玉喊:“楚王失禮,尚未賠罪,怎能就此離開?”
楚王和大臣們還沒走下臺階,就被人攔了回來。
不知何時,姬阿黃已從座案離開,此時正領著一隊兵堵住臺階出。
姬阿黃流里流氣地起膛撞人,仗著自己形高壯,每往前走一步,便將楚王往前撞一步,一邊撞一邊道:“方才楚王喚誰作豎子?是我的兩個弟弟,還是我們的帝太子殿下?”
楚王被撞得差點倒地,幸好后一群隨從大臣接住他。
楚王要拿劍,拿不了,因為劍被他自己扔了。
四周再次響起甲士們震天的吼聲:“賠罪!賠罪!賠罪!”
楚王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一向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從來沒有別人欺負他的份。他知道殷人不好惹,但沒想過這麼不好惹。
殷人做了帝天子,得了帝臺,怎能如此咄咄人?他們應該謙和有禮才是!
楚國的護衛騎兵陳在行轅外,但并沒有什麼用。這里是帝臺,殷人騎兵千千萬。楚王沒有想過,他去別人家做客,竟然有需要懂禮數的一天。
僵持片刻,楚王在大臣們的勸說下,終是不不愿地選擇賠罪。他牙都要咬碎,快速拱手朝姬稷所在的方向躬了躬:“寡人失禮,帝太子及兩位小王子海涵。”
姬稷早已坐回座案,楚王拱手的時候,他牽過趙枝枝,手臂一攬,將攬在懷中。
楚王朝著姬稷躬,姬稷拍拍趙枝枝的后背。
他問:“趙姬覺得,孤和兩位小王子是否應該原諒楚王的失禮?”
雙生子被姬稷帶進話中,兩顆蒜頭腦袋頓時拔高,一眨不眨盯著趙枝枝瞧。
趙枝枝猛不丁再次為全場焦點,有些慌張,眼睛不自覺垂低,才剛往下一垂,視野中太子的手與的手牽在一起,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將十指握。
趙枝枝重新抬起眼眸,的聲音輕輕,不卑不:“既然楚王已經知錯,殿下與兩位小王子心寬廣,自然不會同他計較。”
這句話拋出來,分寸拿得剛剛好,坐實了楚王的失禮,卻又給了楚王臺階下,同時還沒有失掉殷王室的風骨。一句話,為此事圓滿畫上句號。
眾人看向趙枝枝的目中更為熱烈。就連楚王,也忍不住多瞧趙枝枝一眼。
雖然被懟的人是他,但因為說這話的人貌若天仙,他也就不罵放屁了。
宴會再次恢復如常。
經過剛才那一鬧,國君們察覺殷王室或會真格之后,無人再鬧幺蛾子。
殷王室的底線擺得很清楚,不是不讓鬧,但得有規矩地鬧,得守統,得遵禮數。
換做以前,他們鬧上一場,夏天子和夏舊貴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看不見的問題就是不存在的問題。可殷王室守著夏禮的統,卻又沒有夏王室的賢德包袱,一群豺狼當上了山大王,以后怎樣,誰都說不好。
其后幾天的集宴,國君們照常出席宴會。
第一天的陣勢著實嚇人了些,但他們都是被嚇大的,來都來了,那就多待幾天吧。
吵著要回去的楚王也留了下來,態度依舊囂張跋扈,將眾人招惹了個遍,但就是沒再招惹殷王室的人。
“遲早我要滅了殷人。”楚王這樣對他的大臣們說。
轉過頭來,楚王在姬稷面前逢場作戲:“殿下,今日怎麼不見您的寵姬?”
姬稷:“吃膩了宴食,正在家中睡懶覺。”
楚王出放不羈的笑容,繼續喝酒。
集宴結束后,各國將帶來的年貢先后獻上。以前的年貢就不補了,殷王室也沒想過讓他們補。
沙盤上滿五國的小旗子,大地圖上圈滿五國的疆土,殷王室并一眾重臣集聚一堂。
雖然各諸侯國此次參加集宴是奔著試探和討好來的,但不管怎樣,讓各諸侯國呈上年貢,正式承認帝天子份的目標已經達。一次一個小目標,統治天下不是夢。
這次的小目標已經達,該開始下一個小目標了。
趙國尚在鼓掌間,齊國元氣大傷,魏國休養生息暫時不足為懼,魯國勉強算是友邦之國,唯有一國,需要從現在開始謀之。
姬稷將畫有銅斧的小旗子到地圖上楚國廣袤的疆土:“楚人狂妄,楚地澤,楚乃殷之大敵,滅楚之事,不宜再遲。”
姬重軻:“啾啾說得對。”
姬阿黃:“殿下說得對。”
季衡:“還行吧。”
眾人過去,季衡佯裝撓。
集宴之后,季衡明里暗里向姬稷提出想看趙枝枝作《綠袖》,提了多次就被拒了多次。
“臣這是對高雅的向往。”議事結束后,季衡再次向姬稷請求。
姬稷難得見季衡這般低聲下氣死皮賴臉,他終于松了口:“孤可以讓趙姬教你的夫人寵姬們學舞,待孤回去問問趙姬。”m.166xs.cc
季衡:“不妥,不妥。”
姬稷:“有何不妥?”
季衡:“殿下有所不知,臣的夫人寵姬們作起舞來,還不如臣自己作舞好看。”
姬稷趕著回云澤臺吃夜食:“那算了。”
季衡捋捋胡子:“臣可以自己學。”
姬稷形一滯,目怪異掃視季衡:“季公?”
季衡不以為然:“當年周南子能舞《綠袖》,臣亦可以。舞乃大雅,君子作舞,是為佳話。”
晚上吃夜食的時候,姬稷將季衡的話告訴趙枝枝,趙枝枝寵若驚。
姬稷以為心生畏懼,低哄道:“他就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頑罷了,沒什麼好怕的。只要你不在他面前說他矮說他丑,怎樣對他都行。”
趙枝枝眨著圓眼睛認真問:“能收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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