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說我們是野蠻的蠻子,嘲笑我們野不化,可是他們深以為傲的文明沒辦法阻止我們的侵,他們的戰士抵擋不了我們英勇的鐵騎,他們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對我們俯首稱臣。”
“草原壯的牛羊,高大的駿馬,黃沙之間的富饒綠洲,流淌著金子的東方……這些都將是我們的獵,汗國鐵騎馬蹄所踏之,都將是我們的領土!”
火炬搖曳,夜風拍打氈帳。
瓦罕可汗坐在漆黑王座上,看著自己的兒子們。
“我雖然年老,可我還能領兵作戰,我要帶領我的子民繼續征伐,隻有死亡才能攔住我的腳步。”
“你們呢?你們正值壯年,驕奢逸,坐其,狩獵,和茲胡姬歌舞,飲酒作樂,還沒有為汗國的壯大立下功勞,就迫不及待地自相殘殺,等著登上王座。”
他一句一句,語調平淡,好似閑話家常。
聽在大王子們耳朵裏,卻似轟雷炸響,他們愧地低下頭,匍匐在地毯上,不敢吱聲。
瓦罕可汗目從每個人上掃過。
“你們以為登上王座就能號令所有部落嗎?”
“愚蠢!”
“我們是一群狼,想要當頭狼,必須經過一場嚴酷的廝殺。汗國由一個個部落組,每一個部落都有自己的酋長,而我是眾汗之汗,所有酋長中的酋長。我活著,其他人不敢妄,我死了,他們就會亮出爪牙,撕咬你們的,你們這群蠢貨,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看看你們,伊州被其他部落圍攻的時候,你們中的哪一個能力挽狂瀾?如果當時我死了,你們的骨早就被啃得渣都不剩!”
“想要坐穩汗位,不僅要製部的對手,還得應付外敵,你們誰有把握能戰勝王庭佛子?”
兒子們麵紅耳赤,不敢辯駁。
瓦罕可汗深深地吸口氣,眼神示意邊的親隨。
親隨從箭囊裏出十幾支箭,給眾王子。
王子們不明所以,直起,一人接了一支羽箭在手裏,齊齊著瓦罕可汗。
瓦罕可汗道:“折斷它。”
王子們應是,手上用力,哢嚓數聲,掰斷了羽箭。
瓦罕可汗朝親隨點點下。
親隨拿出一捆羽箭,放在絨毯上。
瓦罕可汗道:“你們一個個上來,看誰能掰斷這捆箭。”
兒子們著地上那捆羽箭,明白過來,對一眼,換了一個眼,朝海都阿陵看去。
瓦罕可汗語重心長地道:“單箭易斷,眾箭難折,你們是骨兄弟,阿陵也是你們的兄弟,你們若能團結一致,何愁汗國不能壯大?到時候,東到大海,西到山嶺,都是你們的領地!你們若自相殘殺,這些折斷的箭,就是你們的下場!”
兒子們心有所悟,雙目含淚,跪地叩首道:“父汗教訓的是,兒子們知錯了!從今以後一定洗心革麵,再不會犯糊塗!”
瓦罕可汗雙眼微微瞇起,目在每個兒子臉上停留了片刻,擺擺手。
“從此刻起,你們兄弟間的胡鬧一筆勾銷,以後你們要團結一致,記住你們的份,你們是神狼的子孫,不要讓你們的子孫蒙!”
“誰再敢對兄弟下毒手,我親自決他!”
眾人沉聲應是,賭咒發誓一番,告退出去。
瓦罕可汗道:“阿陵留下。”
海都阿陵形一僵,爬到可汗腳邊,流淚道:“大汗對我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若殺了我能平息眾位王子的憤怒,我願自我了斷,以報大汗的養之恩!”
瓦罕可汗低頭看他,挑了挑眉。
“阿陵,我的兒子都不如你,他們要是能像你這麽能屈能,我就不用這麽多心了。”
海都阿陵冷汗涔涔。
瓦罕可汗靠在王座上,淡淡地道:“阿陵,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已經一統草原,為什麽還要向西進發?我一再輸給王庭佛子,為什麽還是執迷不悟,堅持要攻下王庭?”
海都阿陵斟酌著道:“因為王庭富庶。”
瓦罕可汗搖搖頭:“不,我之所以攻打王庭,是因為我沒有選擇。”
海都阿陵怔住。
瓦罕可汗歎口氣,“我們是馬背上的部落,我們不會耕種糧食,織不出的布匹,不懂經營生意,沒有富庶的國都。食吃完時,我們去搶奪,去迫其他部落出他們的糧食,我們以武力征服,要求他們供養我們的部族,年長男人時,去其他部落搶奪人當他的妻子。這些年我們征服了一個又一個的部落,所向披靡,但是我們不懂怎麽治理一個國家,更無法支撐一個強大的帝國。”
現在的北戎看似強盛,其實危機四伏,王室部矛盾重重。
所以這一次才會有貴族的叛。
“阿陵,緩和矛盾、度過危機的唯一辦法就是不斷去征伐,就像狼一樣,必須不停地捕獵才能生存,一旦他失去爪牙,他就離死亡不遠了。”
瓦罕可汗俯,看著海都阿陵。
北戎想要繼續壯大,繼任大汗的人必須充滿鬥誌,野心,心狠手辣,眼長遠。
他的兒子承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即使他們登上寶座,也會死在貴族爭鬥之中。
瓦罕可汗拍拍海都阿陵的肩膀:“阿陵,你想當大汗,目一定要長遠,不要和金他們一般見識,你注定是頭狼,是雄鷹,他們以後會追隨你,忠於你,和你一起將汗國壯大,將來,你的名字一定會傳遍整個草原。”
海都阿陵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雙眼發紅,賁張。
瓦罕可汗對他點點頭,道:“這一次我雖然鎮了叛,但是那些歸附的小國都在蠢蠢,想撲上來咬我們一口,糧草所剩不多,我們必須盡快打一場大勝仗才能收服人心。我聽說王庭的攝政王蘇丹古已死,王庭豪族目短淺,果然趁機迫佛子放權,正是我們再次攻打王庭的大好時機。”
海都阿陵熱沸騰:“我願為大汗先鋒!”
又道,“蘇丹古死了,佛子失去臂膀,王庭豪族和他不和已久,佛子想必境艱難。”
瓦罕可汗冷笑連連,“這些年,要不是佛子,我早就踏破聖城!我倒是真心佩服他。可惜了,他早晚會死在王庭豪族手上,蘇丹古武藝高強,死於非命,一定是王庭豪族下的手。”
王庭積弊重重,全靠佛子力挽狂瀾,他日後要麽死在鬥之中,要麽被奉違的豪族活活拖累死。
海都阿陵歎道:“大汗英明!”
帳中火搖曳,兩人商量怎麽襲王庭,直至天明。
海都阿陵出了大帳。
迎麵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寒,發現自己上的袍已經被汗水浸。
斷事說得對,之後,北戎搖搖墜,隨時可能四分五裂,大汗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穩定人心,他越坦,瓦罕大汗越舍不得殺他。
眼下,他必須忍,等大汗老去、他地位穩固的時候,他才能對大王子他們下手。
海都阿陵角勾起,迎著金燦燦的晨曦,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帳篷。
……
很快,大王子、二王子幾人和海都阿陵冰釋前嫌的消息傳遍斡魯朵。
接連好幾天,營盤裏的人經常見兄弟們湊在篝火前把盞言歡,氣氛融洽。
瓦罕可汗欣不已,下令大軍開拔。
長公主立刻來親兵,要他們把李玄貞混進奴隸裏麵去。
親兵去地牢提人,不一會兒,一臉慌張地衝出來:“人不見了!”
長公主大怒,帶著人親自去地牢查看,地牢裏果然空空如也,隻剩下一副鐐銬。
“蕓娘呢?”
朱綠蕓被帶了過來,看到空的牢室,瞪大了眼睛。
長公主詫異地道:“你不知道李玄貞跑了?不是你幫他逃走的?”
朱綠蕓搖搖頭,神木然。
……
此時,就在距馬場不遠的雪原上,李玄貞穿著一皮夾襖,混在搬運氈帳、皮革、鐵鍋的部族奴隸當中,當有北戎士兵騎馬經過、催促奴隸加快作時,他低下頭,低氈帽,遮住麵孔,推一輛堆滿氈布的羊角車。
羊角車上,李仲虔躺在厚實的氈布之間,低聲咳嗽。
李玄貞跟上北戎士兵,推小車,撒疾奔。
前些天他觀察瓦罕可汗的調兵,懷疑可汗想攻打西邊的小國或是部落。
王庭就在西邊。
李玄貞當時無路可走,幹脆躲進牙庭,在長公主那裏養蓄銳,等李仲虔養好傷,他們混軍中,跟著大軍出發,不僅能躲過追殺,還不怕再度迷失方向,順便可以刺探軍,為王庭示警,如果能伺機殺了海都阿陵,最好不過。
風雪撲麵,寒意骨。
李玄貞卻一點都不覺得冷,上陣陣熱流滾。
他要找到了。
……
千裏之外,王庭。
寒風呼號一整夜,翌日清早,天放晴,庭前白雪皚皚,豔麗的朝霞斜斜地照在積雪上,熠熠奪目。
瑤英被窗前的翅膀撲騰聲吵醒,趕起開門。
黑鷹金將軍飛撲進屋,抬起腦袋,親昵地啄了啄。
瑤英金將軍,喂它吃幹,取下金將軍帶回的信,看完,角勾起,匆匆梳洗一番,踏上長靴,去王寺見曇羅伽。
辰還早,不過寺裏的僧人已經做完今天的早課了。曇羅伽出席早課後的祈福,殿前早已得滿滿當當,男老,人頭攢。
認識瑤英的小沙彌讓出位置給,踮起腳,過隙往裏看。
殿中沉香馥鬱,曇羅伽著一襲雪白金紋袈裟,立在佛殿前,手執一柄鎏金香杖,法相莊嚴,周圍僧人簇擁,齊誦經文。殿前翹首以盼的信眾一個接一個走上前,恭敬地朝他行禮,他手中香杖點一點信眾,信眾激得渾直,有幾個的半天挪不腳步,被其他人攙扶了下去。
瑤英在外麵看了一會兒,想退出去,在回禪室的必經之路上等著,後不知道是誰推了一把,子晃了幾下,一頭栽進排隊等候的信眾中,差點跌倒。
等站穩時,發覺自己被推到了隊伍最前麵,殿前幾百道目齊刷刷落在上,有的憤怒,有的詫異,有的有厭惡,像是要把紮篩子。
站在角落裏維持秩序的般若和緣覺雙眼圓瞪,驚訝地瞪視瑤英:公主就不能等等嗎?
瑤英一陣心虛,往旁邊讓了讓,正要退出去,佛殿前響起一道清冷的嗓音。
“過來。”
殿裏殿外,數十人齊齊倒一口涼氣。
這還是佛子第一次開口信眾上前。
落在瑤英上的目變了一把把刀子,鋒利無比。
瑤英也愣了一下,轉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一步一步走到曇羅伽麵前,學著前麵人的樣子,雙手合十,朝他敬禮。
步履端莊,花容月貌,態度虔誠,臉上並沒有嬉笑之意,敬禮的作優雅嫻,周圍人看的目慢慢緩和了下來。
曇羅伽看著瑤英,目清冽,手中香杖在額上輕輕地點了一點。
瑤英抬起頭,朝他抱歉地一笑,雙眼彎一對月牙,仿佛有幾分撒的意味。
曇羅伽挪開了視線,餘看見和其他人一起退出去了,手中的香杖遲遲沒有抬起來。
下一個信眾等了一會兒。
曇羅伽斂神,臉上神依舊莊嚴從容,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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