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窯上的人圍做一團，也不開工了，赫然見項永柱睡在地上，地上不知是誰給墊了牀草蓆。卻見永柱的右的膝蓋至小全是鮮紅的跡，將下的席子也給染溼了。

青竹但覺目驚心。周圍的那些人還在指指點點，有人說要不要送去醫館，也有人說要不要報之類。青竹眼睛一熱就掉下淚來，又見永柱閉著雙眼，上前輕輕的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有，心想老天保佑還有一口氣，幸而傷的不是致命的地方。

圍觀的人見項家只來了這麼個小姑娘，便說：“快去你家大人來，將項老大給搬回去，不能死在外面，不然棺材也進不了屋。”

青竹聽了這話更是心疼，又連忙向那說話的人啐道：“是誰在咒他，人還活得好好的，你與他有什麼冤仇，要這樣的誹謗。他死了你得什麼好。”

看熱鬧的人被青竹這一嗆倒也乖乖的閉了口，青竹只是心痛永柱的傷勢，心想著趕快送往醫館前應該得到控制纔是。這裡忙找人要了些熱水來替永柱清洗了傷口，又要了乾淨的布條將傷口給簡單的包紮了一下，避免再次染。

只是永柱仍在昏迷中，兇吉未卜。青竹甚是擔心，不過雖然也著急，卻還算臨危不懼，鎮定之極。這裡安頓好永柱，讓人幫忙守著，便又找知人問了話，得知曉永柱到底是如何的傷。聽得那人說起，當時好像是堆放的瓦垮塌了下來，正好砸傷了永柱，流了許多的。

青竹這才明白了，心想這是工傷吧，那麼窯上總得給個說法纔是，便又在那人的帶領下去事故現場看了。只見碎了一地的瓦礫，還能看見已經凝固的鮮，此時已經變暗紅了。

青竹又問窯上主事的人是哪一位，便有人給指了那人住的屋子。青竹聽說便找去了。

低矮的瓦房，門虛掩著，青竹先拍了拍門板，卻聽得裡面有人高聲問道：“啥事？”

青竹這邊回答了：“有話要請教。”

青竹站在門外等候了一陣子，才見有人來開門，卻見那個大漢**著上半，披散著頭髮。底下只一條齊膝的短。青竹乍一看了，連忙別過了目，忙說：“我家大伯被砸傷了。聽聞您是這裡的主事，還請指教該如何算責任人。”

那漢子上青竹上下打量個遍，只見是個丫頭，就不放在眼裡，一面催著：“小孩子家家的跟著湊什麼熱鬧。快去將你家裡人給拖走。”

青竹卻擋在前面不走，不依不饒的說：“現場我去看過了，也有證人，您總不會賴賬吧。我家大伯可是在您窯上的傷，總得給個說法。私了公了總得佔一頭。”

那漢子聽了青竹這一番話，倒覺得有幾分意思。看年紀不大，辦事竟然如此老練沉著，一點也不像個小孩子。便笑了一句：“什麼私了公了，倘或他死了，這燒埋費我倒還願意出一點。本來就是同村的人。”

青竹登時就拉下臉來：“沒事還好，若有事，項家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遲早會找了族人來討說法。”

一句話讓漢子噤了聲。青竹又惦念著永柱的傷勢，便不和他多計較。表了態，搖搖擺擺的就折回去了。這漢子見青竹走遠了，罵罵咧咧一通：“小丫頭片子，還沒長齊就會學著耍威風了，不過就是傷了個人嗎，看這樣子倒像要將這窯上給翻過來一樣。我就不信了，還奈何不過一個小丫頭。”

青竹左等右等也不見東來，心想耽擱不得，只好央了人做了個簡易的擔架將永柱擡在上面，一路護送著往鎮上的醫館趕去。

且說東正在鋪子裡忙碌，突然見翠枝背了豆豆匆匆趕來將此事告之與他，東頓時驚得三魂去了兩魂半，那鋪子裡的掌櫃忙道：“你快去看看吧，耽擱不得。”

東忙忙的告辭，撇下翠枝往窯上奔去，還沒到村口，卻見青竹和一行人往這邊走來，中間擡著的想來便是父親了。東大喊了一聲奔跑了過去，只見永柱躺在架上，依舊昏迷著。上蓋了副舊毯子，東拉著青竹問：“爹他怎樣呢？”

青竹搖搖頭說：“不大好，這要大夫給看了才知道。”

東帶著哭腔說：“老天爺呀，這什麼事！”

一行人匆匆趕到鎮上，好不容易找到了醫館，大夫出來給看了一回，又掐了人中，又了虎口，好一陣子永柱這才醒過來。大夫又給檢查了上的傷勢，據說是傷到了骨頭，況有些不樂觀，不過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大夫給開了一大堆的藥，青竹和東上的錢都不夠，東只好又跑去雜貨鋪找掌櫃借了幾兩銀子。

後來大夫說：“只怕要去牀上躺幾個月，目前來看不是很樂觀，怕的是以後不能再做重力了。”

這話讓青竹和東皆是一震，青竹心想，永柱是項家的頂樑柱，又是莊戶人家，這突然說不能做重力，天也塌了，以後這一家子可該怎麼辦呀。東痛心疾首，又不好讓永柱聽見了，怕他多想。這裡清理好了，東便將永柱背了回去，又忙讓人去馬家那邊捎個信，讓白氏母趕快回來。

白氏帶著明霞正在馬家做客，高高興興的陪著馬家太太說家務話來著，突然有人跑來告訴了家裡的況，白氏震驚之餘差點暈過去。馬家人也跟著慌了，這裡馬家太太連忙人備車，又讓馬元和明春一道送白氏母回去，順便看看要不要。

當白氏帶著兒婿趕往家裡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鬧哄哄的一團，白氏大哭道：“老頭子，你到底造了什麼孽，怎麼會出如此禍事。要是有個好歹我以後靠誰去。”守著永柱跟前哭了一陣子，永柱已經十分清醒了，覺得心煩，冷言冷語的說：“我還活著呢，還沒到死的時候。你們都下去，讓我一人靜靜。”

白氏聽說，忙了眼淚，不敢在跟前多嘮叨。

這裡明春又安了永柱一回。

永柱不大怎麼肯說話。

白氏到現在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又東和青竹到跟前來問了，東說：“幸而弟妹在家，又知事，及時的將爹送去醫館，不然還不知要鬧哪樣。對了，爲了給爹看病，我在掌櫃那裡還借了錢，所以還得讓娘拿些錢出來，我明天去還了。”

白氏聽說便開了箱籠給東數了錢，又問了青竹一番事。青竹說：“我一個小孩子家家，今天到窯上去問，那裡人頗不把我當回事，所以明日大伯孃和大哥一道去了，大伯的事總不能這樣算了吧。雖然沒有鬧出人命已經是萬幸，但大伯以後連力活也幹不了，總得賠償點損失。”

白氏點頭道：“是這麼個說法。但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麼說話的餘地，我看這事還得將你小叔叔一併請來了，再找幾個族中說得上話的人一併去了。纔不會被人看不起。”

東答應了。

這裡永柱躺在隔壁，也大約聽見了堂屋裡談話的容，心下覺得淒涼。他還以爲自己強力壯，能夠再幹好幾年，多存點錢，哪知飛來橫禍，斷送了他所有的夢想和期待。他這一倒下了，家裡的事又該誰來擔著，東想要自立門戶，南還小，又在外面讀書，還有個年的兒，又有外債沒有還清。舉目都是煩心事。不免又想老天爺你好狠的心，索將我給打死了，也不用管這一攤子的爛事。

正在惆悵傷時，明春端了熬好的藥來讓永柱服。

永柱起喝了，又覺得那藥格外的苦。

明春心疼道：“爹老實憨厚了一輩子，這榔頭村哪個不說爹好呢。沒想到竟遭如此的禍事，老天爺不開眼，爲何不去懲治那些惡人去。”

永柱嘆說：“合該是我命苦，好在你也出嫁了，不用在家裡跟著苦。”

明春卻正道：“爹說的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嫁了人就不是項家人了嗎？”

永柱道：“我現在是個沒用的廢人了，以後還得靠你們小輩來支撐著這個家，項家這一支不能就這麼倒了。”

鬧了半夜才漸漸的安靜下來，白氏讓明霞和青竹一牀，明春兩口子住以前的屋子。明霞倒沒說什麼，早早的就上牀睡覺，倒也不給青竹添麻煩。

青竹忙碌完家裡家外的事，衝了涼，一疲憊的躺下了。白天的事又在腦中飛快的過了一遍，心想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永柱是個莊稼上的好手，力氣也大，這突刺刺的說幹不了了了，田裡的那些事以後誰來管。東一心在外面，滿腦子想的是買賣的事，莫非還得靠白氏和來經營起十幾畝的田地麼，可沒那個能耐。可這一家子要吃喝，總得想個門路纔是。

青竹躺在牀上想了一陣子，又聽見明霞已經傳出了呼嚕聲，看來已經睡得很沉了。夜深如墨，青竹想，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過不去的坎。便探將桌上的油燈吹滅了，準備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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