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在家歇了兩日,自是和翠枝百般恩,小兩口就如新婚那會兒裡調油,好得沒話說。過了兩日又去雜貨鋪幫工了,想著趕快攢些本錢,也好自己出來謀生路。
恰逢馬家太太過壽,雖然馬老爺子的孝期未滿,不曾大宴賓客,但自家親戚相互走一下也是應當。白氏不得要打點幾壽禮讓東送去,隔日馬家又派了婆子親自來接白氏過去吃頓便飯,白氏將平日不大穿的好裳翻出來換上了,帶上了明霞便往馬家而去。
夏蠶也已經結繭賣過了,如今小屋子都收拾了出來,灑了石灰水消了毒。青竹不住裡面了,除了養蠶,在空閒的時候就堆放些雜。
青竹趕著將屋子打掃了一遍,心想著中午就和大嫂在家,該弄些什麼來吃,又覺得犯困,和在牀上躺了一會兒,翠枝走到窗下喚:“妹妹,你在屋裡嗎?”
青竹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只好趿了鞋,給翠枝開了門,眼說:“大嫂有什麼事嗎?”
翠枝滿臉堆笑道:“真有一事要求妹妹幫忙。”手中拿著張大紅紙,進到門來,笑著和青竹道:“我們家豆豆多病多災的,前兒我去廟裡上香,師姑說要我寫了的生辰八字給,讓給換了寄名符。”
青竹聽說也沒多大的事,便去找南以前用過的筆墨。翠枝幫著磨墨,青竹道:“大嫂對這些以前不是也不大相信麼,這會兒怎麼就信起來了?”
翠枝道:“誰這樣磨人呢,以前我是不信。可是事到如今只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什麼主意都想了,不就是盼著好好的長大麼。”
青竹提了筆,等翠枝唸了。幾下就寫好了。等到墨跡變幹,青竹和說:“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翠枝一臉的無奈,又誇讚青竹的字寫得好:“合該妹妹的命苦了些,你能寫又能算,模樣也還好。要是生在有錢人家,一定也是個出的人,偏偏埋汰在這裡,還不知幾時能熬出頭。倘或是大戶人家的嫡將來配個才貌相當的郎君,做個當家太太,憑著你這點聰明勁。主持中饋,哪個不誇讚呢。還真是命不好呀。”
青竹苦笑道:“大嫂又何必來打趣我呢,這也是我的命呀。怨不得別人,我也不想依附於誰,想著自己努力也能過得好一些。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翠枝頓時笑道:“妹妹這話就不通,再說你年紀小小也不該說這樣的話,你在這屋裡久了。總會有好日子過。我見小叔子也還算個出衆的人,倒還靠得住。”
“罷罷,怎麼又牽扯到我的事來。大嫂中午想吃點什麼?”青竹趕岔開話題。
翠枝道:“天熱,就覺得口得,早起就喝了不的水存在肚子裡,這會兒也不覺。再說吃什麼都覺得沒胃口。妹妹就不用管我了。”
青竹道:“不吃怎麼行呢,熬到天晚他們回來再用飯那得到什麼時辰呢。我去做個酸辣湯來,給大嫂醒醒脾胃。”
翠枝收了紅紙。笑說著:“你也怪靈巧的。對了等我們豆豆大一些,你來教讀書認字好不好?”
青竹卻謙虛的答道:“只怕我才疏學淺,教不好。”
翠枝笑道:“不過是讓認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強過我。難道還指學叔叔一樣去考功名不,不落得別人笑話麼。”
青竹滿口應承下來。也沒了睡意,走到竈間,洗了手,準備弄午飯。幹筍已經泡發上了,備了豆腐、、條和豆芽。將昨日吃剩下的鎮在水缸裡的豬取了來,切片兒了,備用。
鍋裡下了熱油,下了切好的青椒碎和花椒粒蒜片炒香,等將湯頭煮開哭開始下配菜。正煮著,翠枝抱了豆豆來和青竹說話。
“聞著真香,好像又有些食慾了。”
青竹道:“他們不在家,我們倆也方便,不拘什麼都打發了。”
翠枝和豆豆說:“豆豆,你聞聞,你二嬸做的菜好香是不是?”
青竹忙道:“大嫂別教喊什麼二嬸,我也聽著彆扭,別人聽了也彆扭,渾的不自在。”
翠枝笑道:“妹妹是害了,你在這裡長久了,自然是的二嬸。以後還得靠你教養。”
這裡青竹弄了酸辣湯,與翠枝二人吃了一回,豆豆只喝青菜小粥。
飯罷,翠枝說要去午睡,青竹也不理會,回了房編了回草帽辮,也覺得眼皮沉,索丟過這活兒上牀躺著。偏偏又悶熱得,只得搖了幾下扇子。
迷迷糊糊裡,覺得門外進來一人,穿大紅服,巍巍峨峨的樣子,後面還跟著好些僕從丫鬟。青竹便問他:“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
“娘子,我這是要接你回去的。如今我做了大,我們夫妻也該團聚了。”
青竹惱了,指著他罵:“你休得我胡說,我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哪裡來的什麼夫婿。快出去。”
那人要來拉扯的裳,青竹卻不認得他,只推搡著,後來自己跌了一跤。轉瞬間,眼前的形又變了,只見青梅和謝通走了來,趕著青竹一口一個好妹妹的喊著,又說給許了門親事。
青竹便問是哪家,青梅卻指著謝通說:“就是你姐夫家的兄弟,娘也說好,如今花轎正在外面等著,你快快裝束了去吧。”
青竹急忙道:“我不去,我不去謝家,不嫁他家。”
“傻妹子,即已做定的親事如何不依,如今已經收了他們謝家的彩禮。你再是鬧子,只怕娘是要惱的。快別說胡話了。”
青竹死活不肯,掙了青梅一行人便就往外跑,跑了沒多久,便覺得腳下無力,可後面有人追,直將到了賀鈞崖邊,後來青竹竟失足跌了下去。
原以爲會摔死了,沒想到竟遇見了前面那位穿大紅袍的人,依稀像是南的樣子,只是生得格外的高大。青竹便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接你回去呀,走吧,爹孃還等著我們行禮呢,你也別跑。我新升了,要去湖北,你收拾了與我一道去吧。”說著便去拉的手,青竹原本不肯,又想嚷嚷,卻喊不出聲,急得想跑,卻發現自己本就跑不。
青竹躺在牀上急得一陣蹬,又彷彿聽見屋外狗得厲害,將給吵醒了,一額頭的汗,後背上也全是汗。
又聽得門外有人在大喊:“項大姐,快開門,項大姐!”
青竹心想翠枝在裡屋裡睡覺,定是睡沉了,也沒聽見什麼聲響,這項大姐,定是白氏,只好披了裳,也顧不得籠頭髮,穿了鞋便去開院門。
青竹往外一瞧,卻見是同村的二栓子他爹,都喚他老栓子。
老栓子見是青竹,忙問:“項大姐呢?”
青竹答道:“大伯孃去馬家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老伯有什麼事嗎?”
老栓子神慌張的說道:“了不得了,出了天大的事,你公公在窯上出了大事,現在躺在那裡流了一攤的,人事不省。快快了人去將他弄回來吧。窯上已經慌了。”
青竹不聽則已,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大事,頓時覺得一個焦雷在頭上響過,心想向來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出了事,可是白氏他們也不在家。只好對老栓子道了謝,趕跑到翠枝房門,拍著門板說:“大嫂,大嫂,你快起來。”
翠枝也聽見了些響,披了裳,趿了鞋過來開門道:“什麼事呀,這麼慌慌張張的。”
青竹便將老栓子的話說了一遍給翠枝聽,翠枝著實唬了一跳。青竹道:“真是要急死個人,偏偏家裡沒什麼人。大嫂你往大哥的鋪子裡跑一趟,去將大哥到窯上去,要快,千萬耽擱不得。”
翠枝沒經過這樣的大事,有些害怕,見青竹吩咐只好答應。豆豆還在牀上睡覺呢,只得用了揹帶捆了,將背在上急急忙忙的鎖了門就往鎮上去。
這裡青竹也顧不得換什麼裳,略籠了頭髮,將自己存的錢裝上,便往窯上而去。心裡越發的急,想到永柱多好的一個人。在項家的這些日子,就永柱對最關心,甚至還會揹著白氏給錢用,還替心夏家的事。在項家過得雖然不好,但多得永柱照看,日子也不算是太壞。這麼忠厚老實的好人,爲何偏偏會遇上如此的橫禍。
青竹撒跑著,心裡胡的想,又向各方菩薩祈禱了一番,老天保佑,得讓大伯平安無事纔好。
日頭正毒辣,青竹也沒個遮的東西,跑得氣吁吁,又大汗淋漓。幸好這窯上來過兩次,大致的路也認得,一口氣跑到那裡,見許多人圍在一,黑的一團吵吵嚷嚷的,也不知爭論些什麼,青竹心裡愈發害怕起來,七上八下,到底忐忑難安。鼓足了勇氣,連忙撥開了人羣,湊上前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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