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配
薑宛卿撿起珠釵, 看向風昭然。
“殿下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
風昭然有漫長的停頓,但薑宛卿沒有放棄的打算。
“是未未。”風昭然開口。
薑宛卿:“?”
風昭然的語速十分緩慢:“未未那日撿到了這支珠釵,一直放在上, 孤昨日才發現。”
薑宛卿:“昨日殿下為何不說?”
明明都在哭窮了,他居然還避而不答。
“大過年的,孤不想你生氣。”風昭然道, “他一直暗中跟著我邊, 並不知道這是你的,也不知道它值錢,隻是喜歡它亮閃閃的,就跟他喜歡那些羽一樣。”
薑宛卿從來不記得他什麼時候為未未說過話, 更遑論這般有人味的求,他說得一字一頓, 顯得分外懇切。
薑宛卿不由反省一下自己,難道什麼時候罵過小孩,導致風昭然這般擔心未未挨罵?
“不就是一釵子麼?有什麼好生氣的?更何況我本以為丟了,卻被未未撿到,失而複得, 這下咱們有錢了。”
薑宛卿拿著釵子, 到了宿命的重量。
上一世托方嫂去當的, 就是這對珠釵。
原以為在薑家丟了一支, 後來又當了一支, 這一世應該與這對珠釵再無緣分了。
結果命運兜兜轉轉,拐了一個彎,又與它重逢。
有些東西, 是不是本逃不掉?
薑宛卿有點出神, 沒有注意到風昭然表麵神雖然沒有異樣, 但負在後的袖角卻在抖。
這抖十分細,袖上幾乎抖起了陣陣波紋。
“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問未未。”
風昭然的聲音有一發。
薑宛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好不信的?這珠釵若不是被未未撿到,難不還是被他撿到的?
撿到之後,還一直帶在邊,留到現在?
那才荒謬。
“這下發財啦。”薑宛卿往外走。
“等等,”風昭然已經疼得須拿手撐在桌麵上才站得住,聞言直起,“你要當了它?”
薑宛卿發現了,風昭然雖然會下廚,但對於柴米油鹽之類的瑣碎事還真是一無所知,“殿下,不當了它哪來的錢?沒有錢哪來的油鹽醬醋?可以打獵,蛋呢?蔬菜呢?”
風昭然雙抿,臉上的蒼白已經無法掩飾了,聲音也微微抖:“……那麼,別當死契。”
薑宛卿隻當沒聽見,轉走了。
不當死契,難道以後還來贖嗎?
薑宛卿一離開,風昭然幾乎是立刻扶著桌麵萎頓在地上。
臉上的平靜**然無存,他抓著襟,整個人一團。
……怎麼會這麼疼?
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
方嫂帶著金寶銀寶離開的時候,薑宛卿讓未未去送。
一方麵是不大放心,另一方麵是麥芽糖快用完了,未未強烈要求再去弄點麥子來。
黃昏時候,未未扛著一大袋麥子回到荒宅,忽然發現風昭然在門口等著他。
暮中,風昭然的神有幾分凝重。
未未立即知道有大事了,放下麥子站著聽命。
然後就聽風昭然開口:“未未,你可知道四海列國哪裏的鳥兒羽最為豔麗?”
未未:“……”
不過這是未未最興趣的話題沒有之一,他立刻道:“自然是南疆。”
“不,是迦南。”風昭然道,“迦南比南疆更暖,山林更幽深,花鳥更多。迦南的鸚鵡可以七彩,華人。”
未未一臉向往:“真的嗎?”
“迦南國每年要給大央上貢,孤以後若是在迦南的貢品單子裏加上鸚鵡一項,你每支箭上的羽都可以鮮豔奪目。”
未未想象著那個畫麵,呆了。
“隻要你為孤做一件事。”
未未:“別說一件,一百件都!”
風昭然:“若是太子妃問起那支珠釵的事,你隻說是你撿的。”
未未差點兒就答應了,險險地回過味來:“就是你一直藏的那一支?”
“……”風昭然,“孤是撿到的,沒有藏。”
“那幹嘛一直不還給姐姐?”
“……”風昭然,“大人的事,你不懂。”
“哼,有什麼不懂的?明明是你了東西,卻想賴在我上,這栽贓陷害!”
“孤沒有。”
風昭然皺眉,為這家夥的油鹽不進,也為這件事本。
可能從他在馬車上撿起那支珠釵的那一刻就錯了,當時沒有還回去,後麵無論什麼時候還都顯得有點奇怪,而且越往後越奇怪。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把這支珠釵留在邊,留著留著便了習慣,擱在袖掖裏,閑暇之際或是思索之時,便會無意識地把玩。
“哼,隨便你怎麼說好了,反正我是不會騙姐姐的!”
未未重新背上了麥子。
“這樣吧,你不用說是你撿的,隻要在問起時不說話就行,最好低著頭,實在不行就跑開,反正閉上一個字都不要說。”
未未待要開口,風昭然加上一句,“這是軍令。”
“……”未未隻能默默接了。
兩人一起做麥芽糖的時候,薑宛卿問未未是在哪裏撿到珠釵的,當時嬤嬤可是領著宮人找來找去都找不著。
未未低著頭,不言語。
薑宛卿便沒有再問了,反正都是小事罷了,還了未未的頭,“多謝我們未未,明天再去方家村找方嫂吧。”
薑宛卿托方嫂把珠釵當了死契,順便托方嫂從城裏買些東西。
幾匹花布是給金寶銀寶的,針線是給方嫂的。
很快就要到上元燈節了,三盞花燈三個孩子一人一盞。
最多的還是點心零食和各式糖果,分給金寶銀寶一部分,其餘都給了未未。
南疆仡族生活淳樸,沒有這麼多細點心,京城點心雖多,但未未已經跟在風昭然邊當差,風昭然可不會想著給他買糖。
所以這是未未這輩子擁有糖果最多、最幸福的時刻。
未未決定了,一臉鄭重地道:“以後等殿下這邊的差當完了,我就給姐姐當差。”
薑宛卿笑著給他剝了一顆鬆仁糖:“姐姐不用你當差,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姐姐,”未未含著糖,認真地道,“你對我好,我都會記得,也會對你好。但你千萬不能對殿下太好,知道嗎?”
“怎麼?”
“他不配!”
剛剛踏進門的風昭然:“……”
“咳。”
未未立即拎起一兜糖,從窗子裏跳了出去。
*
京城,上元燈節。
這是年節最後的一天,也是最熱鬧的一天。
嬤嬤打起簾子,戚氏走進來,看見薑元齡歪在榻上,手裏雖拿著一本書,眼神卻是直直地,良久未翻了。
是侍提醒,薑元齡才察覺戚氏進來,起:“母親。”
戚氏拉著的手坐下:“姐妹們都去看燈了,你怎麼不去?子不爽麼?”
“燈年年都看,不就那些樣式?”薑元齡撇了撇,“去了也是看那些人招搖。”
“那些人”是指慶王的姬妾。
作為“酷肖陛下”的皇子,慶王爺的後院和皇帝的後宮一樣充實。
而且兩父子喜歡的人都一樣——麗,,擅風,會來事,懂得討好人。
不懂的在後宮活不下去,在慶王府一樣也活不下去。
能活下來的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既然不是子不適,那便梳妝吧。”戚氏吩咐侍與仆婦,“過來侍候王妃。”
薑元齡跺腳:“母親……”
“你是慶王妃,是慶王府的主人,在這樣的日子,慶王邊的人隻能是你。”
戚氏臉上沒有怒容,神平淡,“至於那些人,們隻配當你的奴仆與棋子,別把們當人,當作貓貓狗狗就好,你是慶王妃,和慶王一樣有權決定們的生死。們可以侍奉慶王,但絕不能冒犯慶王妃的威嚴。”
薑元齡猶豫:“可若是真出了人命,傳出去對我的名氣不好……”
“傻丫頭,”戚氏臉上流出一為母親才有的慈祥,“誰要你弄得淋淋人盡皆知?那什麼人了?有得是法子讓人悄悄地沒了。”
薑元齡想了想,“嗯,我聽母親的。”
戚氏為挑選發簪,一件一件在的發髻上比試,閑閑問:“藥還在吃麼?”
“嗯,回回都吃。”
“那就好。”戚氏道,“在慶王真正為皇帝前,不要生下他的骨。你的肚子是天底下最尊貴的,隻能用來孕育太子。”
薑元齡在鏡子裏看著戚氏:“母親覺得太子還有可能回來嗎?”
“傻孩子,塵埃未定之時,誰也不能斷言結果。”
戚氏替薑元齡挽好頭發,“這個世上總是有種種意外,隻有將每一種意外都應付好,才能保萬無一失。”
薑元齡對著鏡子沒有說話,但臉上多了一猶豫。
“對,你想到的那個意外也有可能發生。”戚氏瞧著鏡中的薑元齡微笑,“都說患難見真,兩個原本沒有的人,共度患難之後很容易生出分。”
薑元齡微微一驚:“不,不可能的,太子隻會喜歡我一個。”
“放心,他當然隻喜歡你一個。”戚氏道,“也就是看他著實癡,我們才能兩者兼顧。若是慶王繼位,你是皇後無疑。若是太子有希重回皇宮,也沒有人能代替你在太子心中的位置。”
“太子他……真的還能回來嗎?”薑元齡猶豫地問。
戚氏為薑元齡簪上一支偏頭釵,流蘇晃在薑元齡頰邊,華灼灼。
“誰知道呢?”
戚氏摟著薑元齡的肩,對著鏡中微笑,“反正不管風家的皇帝是誰,薑家的皇後都得是你。”
“那萬一他真的喜歡上了五妹妹……”
“才教你的,就忘了?”戚氏聲道,“們就如貓狗,不值一提。若實在是礙了事,除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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