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長街兩側的店鋪都點上了燈籠,遠遠去,如游龍一般,街上茶樓酒肆,貨行藥鋪,各攤販,吆喝賣聲此起彼伏,招徠顧客,行人來往,絡繹不絕。
花嫵手里捧著香糖果子,從下午一直吃到現在,沒怎麼停歇過,好在每一份的分量并不算多,只是這香糖果子實在有些膩人,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但是扔了又覺得可惜,總不能一直拿著。
正在花嫵猶豫著如何理的時候,卻聽周璟道:“吃飽了?”
花嫵點頭,周璟把糖畫遞給:“拿著。”
花嫵舉著糖畫,正疑間,卻見他把香糖果子接了過去,咬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把香糖果子都吃了。
花嫵訝道:“你不是不吃甜麼?”
聞言,周璟轉頭看了一眼,目落在的上,不知怎麼,他忽然笑了一下,旁邊的酒肆傳來笑語聲,暖黃的芒自門窗出來,落在他的臉上,眉目生輝,俊無儔,那一瞬間,花嫵忽然明白了何謂君子如玉。
周璟的聲音不大,穿過吵嚷的鬧市,清晰地傳到花嫵耳中:“今日才覺得甜的也很好吃。”
花嫵立即便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忍不住瞪他一眼,舉著糖畫往前走去,兩人逛遍了整個東市,花嫵還買了不小玩意,指頭大的小木雕,泥人兒,絹花,小荷包,零狗碎一大堆,的袖袋裝不下就塞周璟袖子里,到了后來,周璟自覺付銀子,接東西。
直到他拿到了一個撥浪鼓,隨手搖了搖,小鼓發出清脆的聲音,咚咚作響,周璟有些遲疑道:“你要玩這個?”
花嫵興致:“不好玩嗎?”
那賣東西的貨郎見了,立即笑著附和道:“這個撥浪鼓可好了,小娃娃都喜歡得很,您二位買回去,保準孩子們樂開花!”
花嫵神微變,道:“不要了。”
貨郎吃了一驚,不明就里:“怎麼……”
花嫵只淡淡解釋道:“家里沒有小孩兒。”
貨郎有些惋惜,但還是不想放棄這筆生意,勸說道:“看您二位這般恩,小孩兒早晚會有的嘛,那話怎麼說的?有備無患麼!”
花嫵不聽,兀自去拿周璟手里的撥浪鼓,拿……拿不?疑地抬眸,正好對上那雙悉的桃花目,周璟輕聲道:“買都買了,給小孩兒玩。”
花嫵無語,冷笑道:“好,買回去給你的龍子孫玩。”
說完,負氣走了,那貨郎撿了一單生意,雖然高興,但還是催促周璟道:“郎君,你娘子跑啦,快追上去,好好哄一哄!”
他說著,還隨手從貨擔里拿了一個竹風車遞過來,樂呵呵道:“這是我家小囡囡玩過的,賣不出去,也送給郎君了,不要錢。”
周璟道過謝,抓起那只竹風車,朝花嫵離開的方向追去。
……
街上行人很多,花嫵走得并不快,再加上袖袋里裝了許多小玩意,步子一大就會發出叮鈴哐啷的聲音,沒多久,就被周璟追上了。
并不回頭,然后聽見周璟:“娘子。”
花嫵的步伐微微一頓,依然沒停,周璟的聲音提高了些:“娘子,等等我!”
不人都聽見了,紛紛投來好奇的目,看著這對似乎在鬧別扭的小夫妻,花嫵有點尷尬,微微低下頭,兀自往前走,旁邊有一個賣飴糖的老婆婆,十分熱心地提醒道:“小娘子,你家夫君你等等他呢。”
另一個賣燒餅的攤主也笑著打趣:“小娘子腳程那麼快,你夫君要攆不上咯!天黑路,當心他走丟了。”
不人都善意地笑了起來,花嫵有些窘迫,只好放慢了步子,只聽得耳邊忽然傳來咚咚之聲,清脆悅耳,花嫵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去,卻見周璟手里拿了一個撥浪鼓,咚咚搖著,問:“好聽麼?”
花嫵瞪他:“你做什麼?!”
周璟一本正經道:“給小孩玩。”
他說著,將撥浪鼓并一個竹風車遞過來,不由分說塞進花嫵手中,花嫵正發作,一只微暖的手輕輕了的頭,道:“給我們家花絨絨玩。”
花嫵霎時怔住,盯著手里的撥浪鼓和竹風車,像是要把它們盯出一個來,周璟把著的手,輕輕搖了搖撥浪鼓,兩個小鼓丸歡快地敲打著鼓面,一來一回,叮叮咚咚,聲音十分清脆。
他低頭看著花嫵,問道:“好玩嗎?”
小攤販們見了,哄笑起來:“這是把他娘子當小孩兒哄呢。”
“小郎君,送撥浪鼓有什麼用,得給打個金子做的鼓啊!”
“要我說,你背著回家,就高興了,我家娘子就這樣,保準管用!”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談笑,給周璟支招,花嫵十分難得地紅了臉,一用力,掙了周璟的手,卻仍舊攥著那撥浪鼓,終究沒有放開。
的眼睛一瞥,看見周璟另一只手里拿著的竹簽子,上面的牡丹花不知何時已經掉了大半,只剩下一小塊還頑強粘在上面,搖搖墜,看起來十分可憐。
周璟有些尷尬,解釋道:“方才走得急,碎了。”
花嫵:……
氣鼓鼓道:“你賠我!”
周璟想了想,道:“我們回去找那個賣糖畫的老丈?”
“太遠了,不想走,”花嫵不跟他講道理,搖了搖手里的撥浪鼓,道:“就要你賠。”
周璟猶豫很久,才決定讓花嫵在原地等,自己回去買糖畫,臨走時還頻頻回頭,旁邊賣飴糖的老婆婆笑著對花嫵道:“小娘子真是好福氣,你家郎君可寵你哩!”
花嫵面上有些熱,搖了搖手里的撥浪鼓,只是輕輕喔了一聲,算作是應答。
周璟回了糖畫攤兒,那個老丈還記得他,樂呵呵道:“郎君怎麼又回來了?”
周璟道:“勞煩老丈再給我畫一朵牡丹花。”
他說完要掏銀子,老丈急忙攔住道:“小郎君之前付過錢了,這次就不用了。”
說完,便利落地從鍋里舀出一勺糖漿來,飛快地勾畫起牡丹花,沒多久就做好了,周璟道了謝,拿著那枝糖畫往回趕,老丈只來得及叮囑一句:“郎君您慢走。”
周璟大步流星,火急火燎地趕回去,卻見之前讓花嫵等他的地方空的,人不見了,霎時間,一種近乎悚然的覺自他心底升起,頭皮發麻,手里的糖畫都險些拿不住了。
花嫵人呢?
他下心中的恐慌,勉強鎮定下來,飛快地巡視四周,問之前那個賣飴糖的老婆婆:“您看見我家娘子了嗎?”
老婆婆隨手一指:“喏,不是在那里麼?”
周璟過去,只見不遠的街角,一抹悉的纖細影正站在那兒,花嫵在踢毽子,邊圍了一大撥小孩子,拍著手大聲數:“七十六,七十七,七十八……”
踢到九十的時候,花嫵的開始有點酸痛了,只是小孩們實在太熱,個個都崇拜地看著,這讓有點不好意思停下來,只好咬著牙堅持,從前能一口氣踢三百多個呢,這算什麼?
花嫵強撐著踢到一百個,只可惜用力不當,那毽子就斜飛了出去,完了。
已經有幾個小孩忍不住發出惋惜的聲音,誰知那個毽子在落地之前,竟然被攔了下來,端端正正地落在青的靴面上。
花嫵訝異抬頭,卻見接住毽子的人正是周璟,周璟看了一眼,微微用力,毽子就向上高高飛了起來,花嫵愣了一下,慢慢地笑了,指著周璟,對小孩們道:“我夫君踢毽子也很厲害!”
誰知才說完,周璟的作一頓,沒接住毽子,掉了。
孩子們大聲哄笑起來,花嫵也有點傻眼,還是頭一回到這種況,剛剛吹過牛,就現了原形。
周璟俯把毽子拿起來,一本正經道:“我娘子說得對,我踢毽子很厲害的。”
他說著,把毽子往上一拋,開始踢起來,一口氣踢了三百個,沒再繼續,而是停下來,手將毽子穩穩接住。
孩子們驚呼起來,有人問他:“怎麼不踢了?”
周璟把毽子還給他,道:“我只能踢三百個,不如我娘子,更厲害一點。”
一個孩子反駁道:“可是剛剛只踢了一百個。”
周璟認真解釋道:“剛剛看到我來了,所以不想踢了。”
他說著,走到花嫵邊,把糖畫遞給:“還玩麼?”
花嫵有些赧然,強作鎮定接過糖畫,小聲嘀咕道:“腳酸,想找個地方坐坐。”
周璟嗯了一聲,帶著去了茶樓歇息,花嫵一手拿糖畫,一手拿撥浪鼓,趴在欄桿上興致地聽說書人講故事,不時還跟人好喝彩。
桌上擺了一大堆零狗碎的小玩意,周璟讓跑堂小二取一張布來,準備打個包袱帶走,畢竟全塞袖袋里有些礙事兒。
花嫵眼角余一瞥,從桌上取了一朵大紅絨花,做工好的,就是有點鮮艷了,眼波一轉,忽然道:“夫君,你頭上有東西。”
周璟聽了,手要拂,卻被花嫵一把抓住,自告勇道:“我來幫你吧!”
周璟一怔,欣然答應道:“好。”
花嫵起,轉到他后,仗著周璟看不見,明正大地把那朵紅絨花別在他束發的玉冠上,笑瞇瞇道:“好啦!”
周璟回頭:“是什麼東西?”
花嫵敷衍搪塞:“一片葉子,已經扔了。”
說著,看了周璟一眼,他模樣本就生得好,紅絨花襯得他整個人愈發俊俏,俊俏中又有那麼一稽好笑。
花嫵撲哧笑起來,眉眼彎彎,周璟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花嫵一個勁樂:“沒有,看見你就想笑。”
“高興?”
花嫵點頭:“嗯,高興!”
周璟眉目舒展,笑道:“那你多看看。”
花嫵又笑了起來:“一定一定!”
兩人從茶樓里出去的時候,不人見了周璟,都會出笑容,周璟渾然不覺,他沒工夫在意那些人,只覺得花嫵一直在看自己,然后又哧哧笑開了。
一直到了深夜時分,花嫵才說要回去,逛了一晚上,又踢了毽子,這會兒酸得不行,走三步歇一步,周璟道:“我背你吧?”
不容花嫵拒絕,他便微微蹲下去,出結實寬闊的肩背,花嫵頓時心了,只猶豫了片刻,就徹底繳械投降,趴了上去。
左手拿風車,右手拿糖畫,轉頭問周璟:“我重不重?”
聞言,周璟便掂了掂,道:“不重。”
夜深人靜,長街已經沒什麼人了,顯得有些舊時整理,歡迎加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冷清,賣飴糖的老婆婆也收攤了,看見他們經過,打招呼道:“哎喲,郎君帶小娘子回家呢。”
周璟嗯了一聲:“回家。”
老婆婆注意到他頭上的紅絨花,笑著夸道:“郎君這花兒怪好看的。”
花嫵又開始笑,拍了拍周璟的肩:“婆婆夸你呢。”
周璟很從容地道謝,背著往皇宮的方向走,花嫵笑了一路,臉都開始有些發酸,故意問周璟道:“你知道婆婆為什麼夸你嗎?因為你頭上——”
“有一朵花?”
“咦?”花嫵愣了一下,吃驚道:“你怎麼知道?”
周璟低頭看路,一邊慢慢地道:“茶樓里有燈籠,你給我戴花兒的時候,我看見影子了。”
花嫵訝道:“那你為什麼不說?”
看不見周璟的表,但是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你看見我就笑,那麼高興,絨絨高興,我也高興,這樣就很好,為什麼要說?”
花嫵一下沒聲兒了,忽然問:“背了我這麼久,你不累嗎?”
“不累。”
花嫵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牡丹糖畫遞過去,放在他邊,道:“你咬一口吧,這樣更有力氣。”
周璟遲疑:“會咬壞的。”
花嫵固執道:“讓你咬就咬。”
盛難卻,周璟便只能挑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地方咬一口,很甜。
夜風自遠方吹拂而來,有些涼,卻讓人神一振,花嫵無意間發現手里的竹風車轉起來了,慢悠悠的,驚喜地舉起來,對周璟道:“你看,風車了!”
周璟聽了,忽然加快了步子,大步往前奔去,竹風車轉得更快了,呼啦啦的,伴隨著撥浪鼓的聲音,叮叮咚咚,清脆悅耳,灑落在深夜的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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