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晨霧里的廢墟中，衛燃等人和那位蘇聯紅軍指導員伊萬保持著足夠理智的距離。在雙方中間的地板上，那堆不斷加熱著魚湯的篝火，以及不遠仍舊陷昏迷的蘇聯紅軍突擊隊員米哈伊爾，了兩方人一直在關注的焦點。

目灼灼的看著衛燃將藥劑推進戰友的，伊萬耐心的等對方換上針頭，重新吸滿藥走到了自己邊，這才問道，“他的況怎麼樣？”

將第二針消炎藥推進伊萬的，衛燃這才一邊收拾注和藥瓶一邊說道，“還在發燒，只有他扛過腹腔染才有機會活下來，畢竟你們在水里泡的太久了。”

聞言，伊萬憂心忡忡的再次看了眼奇大橋的方向，隨后又低頭看了眼被截肢的左，沉默片刻后竟掙扎著站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衛燃關上藥箱扶住了險些摔倒的伊萬。

“奇大橋，我要回奇大橋。”伊萬焦躁的說道。

“你的同伴米哈伊爾你不管了？”

衛燃索放開了對方的手臂，“而且你以為就憑你現在的狀態，能穿過封鎖線？或者說，你覺得就憑你手里那支沒有子彈的手槍能幫的上忙？”

伊萬正準備張，衛燃又指了指躺在不遠仍然陷昏迷的米哈伊爾，“還有他，我們幾個只是醫生，或許能救活他，但卻不一定能保護好他。”

“我們的武呢？”伊萬嘶啞著嗓子問道。

“丟河里了”

衛燃說完往旁邊走了幾步，彎腰撿起一手腕的木頭遞給前者，“想去你就去吧，我們不會攔著你，也沒辦法幫你。”

再次看了眼奇大橋的方向，伊萬最終無奈的重新靠著墻坐了下來。

“維克多，怎麼了？”奇醫生等衛燃在邊坐下之后問道，同時，漢斯老爹和馬爾科也圍了上來。

“他想去奇大橋送死，被我攔下來了。”衛燃無奈的說道。

“那就讓他去”漢斯老爹沒好氣的說道，“你沒必要攔著他的。”

還不等衛燃說些什麼，近在咫尺的炮聲從河對岸的方向傳來，一枚枚的炮彈從眾人上空的頭頂飛速劃過，砸在了不遠的歌劇院方向。幾枚落點跑偏的炮彈，激起的煙塵甚至彌漫到了他們藏的廢墟附近！

“趴下！”

漢斯老爹、衛燃以及剛剛坐下的伊萬不分先后的用德語或者俄語喊道，甚至在喊話的同時，伊萬還甩掉手中的木，掙扎著爬到昏迷中的米哈伊爾邊，用自己的擋在了后者的上。

崩飛的碎磚被沖擊波揚上半空，又噼里啪啦的落下來，像一場殺傷力巨大的冰雹一樣劈頭蓋臉的散落在各。眾人護住腦袋，連滾帶爬的躲到了殘存的矮墻后面，盡可能的將蜷起來等待著炮擊結束。

恰在此時，一塊掌大的碎磚砸在了伊萬的肩膀上，劇痛仍他整個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隨后，便忍著疼，繼續拽著米哈伊爾的，努力朝著墻角的方向一點點的移。

見狀，奇醫生第一個沖了過去，衛燃見狀趕跟上幫忙。原本已經躲好的馬爾科見衛燃了，他也想跟著出去，可隨后便被漢斯老爹一把拽回了墻角。

在衛燃和奇醫生的幫助下，伊萬和昏迷中的米哈伊爾全都被拽進墻角，幾個人此時再也顧不得別的，像在對抗暴風雨的雛鳥一樣，相互在了一起。

在幾乎所有人的咒罵中，這次短暫的炮擊總算結束。灰頭土臉的眾人相互看了看，確認都還活著之后，各自試探著站了起來。

“漢斯老爹！”馬爾科驚呼一聲，“浴缸！浴缸那里！”

眾人紛紛看過去，隨后便發現，不遠浴缸旁邊原本還殘存著的那兩面墻壁已經倒塌，連地下室的通風口竟然也被埋了起來！

漢斯老爹看了眼已經察覺到不對的伊萬，隨后問道，“奇，如果想救地下室的人，我們必須殺了這兩個蘇聯人才行，或者至殺了那個醒著的人！”

“你有時間殺人，還不如快點過去把磚塊搬走！”奇醫生話音未落，已經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向了不遠被掩埋了大半的浴缸。

漢斯老爹嘆了口氣，再次看了眼伊萬，最終還是隨著衛燃以及馬爾科跑到了浴缸周圍，相互協作的清理著地下室的出口。

在嘩啦啦的翻聲中，大塊小塊的磚頭和仍舊黏連在一起的一大塊水泥墻在眾人的協力推下被艱難的掀開，出了已經變形的搪瓷浴缸。

漢斯老爹再次看了眼后扶著斷墻朝這里打量的伊萬，最終嘆了口氣，任由奇醫生在馬爾科和衛燃的幫助下移開了浴缸。

“萊妮，你們沒事吧？”奇醫生趴在口，張的喊道。

“不太好！”

躲在地下室的萊妮護士將剛剛點亮的汽燈稍微調暗了一些，焦急的應道，“洗手間塌了，帕姆護士為了救馬里奧被埋在里面了，還有幾個小孩子被排風扇劃傷了！”

“我們馬上下去！”

奇醫生說完就往下爬，同時忙不迭的囑咐道，“漢斯，你和我下去，馬爾科在外面守著，等下我把下面的沖鋒槍給你。維克多，你去拿我們的藥箱！快點！”

其余三人相互看了看，又一齊扭頭看了看正在不遠的墻壁后面看熱鬧的伊萬。此時，就連衛燃都已經忍不住了殺心。

“去吧”漢斯老爹突兀的說道，“他現在只是個傷員。”

衛燃怔了怔，邁開步子，第一個跑向了伊萬的方向。

在伊萬張的注視下，衛燃將其中一個藥箱背在肩膀上，隨后又拎起兩外兩個藥箱，拔就往地下室的方向跑。

“維克多”伊萬住了衛燃。

“怎麼了？”衛燃停住腳步，背對著伊萬問道。

伊萬張張，原本想問出的話也變換了容，“需要我幫忙嗎？”

“照顧好你的戰友就可以了”衛燃話音未落，已經重新邁開步子，跑向了地下室。

當他回來的時候，馬爾科的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支MP40沖鋒槍，此時他正躲在一堆磚頭后面，張的用槍指著相隔不過六七米的伊萬。

“別把槍口對著那兩個蘇聯人，免得引起誤會。”衛燃一邊往地下室遞急救箱一邊提醒道。

“好，好的”馬爾科趕調轉了方向，將槍口對準了巷子口的方向。

見狀，衛燃這才踩著梯子爬進了地下室，順便用變形的浴缸蓋住了口。

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那位做帕姆的小護士已經被挖出了上半，而奇醫生和漢斯老爹也已經打開藥箱，開始幫那些被崩飛的排風扇劃傷的孩子們清理傷口。

就在衛燃戴上手套準備幫忙的時候，奇醫生停下手里的工作提醒道，“維克多，他們傷的并不重，所以不要急，傷口盡量不要的太難看。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衛燃聞言一愣，隨后點點頭，“我明白了。”

有了奇醫生的提醒，衛燃這次格外的細致，努力把完清創的傷口對整齊，小心翼翼的完了每一次合。

直到忙完了最后一個人額頭傷口的合工作，奇醫生和漢斯老爹還特意過來檢查了一番，前者更是毫不吝惜的夸贊道，“原來你的并不差。”

“我只是...”

“維克多只是不想去你的診所工作”漢斯老爹不等衛燃說完，便調侃著開起了玩笑。

奇醫生皺著眉頭指了指頭頂，“現在還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現在你開始考慮那兩個蘇聯人了？”漢斯老爹不留面的說道，“在其他人還沒過來之前，殺掉他是最好的選擇。”

被煤油汽燈照的雪亮的地下室里，衛燃一邊清理著被磚頭堵住的通風口一邊說道，“或許可以讓他來這里看看。”

“你瘋了？”漢斯老爹皺起了眉頭。

“我們該慶幸他至是個蘇聯紅軍指導員，而不是那些只會搶手表的**。”

衛燃頭也不回的解釋道，“只要他愿意留在這里養傷，說不定地下室里的人和孩子還能相對安全一點兒。”

“讓他下來看看吧”

奇醫生并沒有猶豫多久便做出了決定，“至在蘇聯人還沒徹底占領這里之前，主權還在我們手里。而且地下室里至比地表要安全一些。”

漢斯老爹張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同意了奇醫生的建議，“維克多，去把他還有他的同伴，都送過來吧。”

衛燃將通風口里的最后一塊磚頭出來丟到腳下，默不作聲的爬出地下室，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了伊萬的方向。

“要去地下室看看嗎？”衛燃朝伊萬問道。

伊萬遲疑片刻，最終謹慎的點點頭。任由衛燃攙扶著自己，一點點的朝著地下室口的方向挪。在經過馬爾科的邊時，他看了眼對方手中的沖鋒槍，隨后任由衛燃把他攙扶到了浴缸的邊上。

側著腦袋往里看了眼地下室里那些滿臉疹和驚慌之的人以及孩子，伊萬收回目，靠著變形的浴缸坐下，了上兜，隨后朝衛燃問道，“有煙沒有？”

這句話本就不用翻譯，不管是漢斯老爹還是奇醫生，都下意識的掏出了自己兜里的香煙和打火機。

這屬于煙民的詭異默契讓浴缸邊上的四人全都忍不住出了笑容，也總算稍稍化解了雙方一直存在的戒備和隔閡。

隨著三個老煙槍各自點上煙，嗆人的尼古丁在晨霧中緩慢彌散。在衛燃的眼里，他們就像是借著各自手中的香煙，打破了對立的意識形態以及語言和仇恨帶來的隔閡一樣，靠著那明滅不定的煙頭，相互藉著，在這炮彈橫飛的戰場上尋找著片刻的安寧。

直到一顆煙燃盡，伊萬將已經燙手的煙屁彈飛，重新點上一顆之后，自顧自的說道，“維克多，做一筆易怎麼樣？”

“什麼易？”衛燃反問。

“米哈伊爾的傷還要多久才能好？”伊萬沒頭沒尾的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至要一周才行，當然，前提是他能醒過來。”衛燃幫著奇醫生翻譯道。

伊萬點點頭，指了指邊的地下室口，“讓米哈伊爾去地下室養傷也作為人質，作為換，把那支沖鋒槍給我，我來保證你們不蘇聯紅軍的傷害。”

“不行！”漢斯老爹聽完衛燃的翻譯，想都不想的便要拒絕，“萬一他拿到槍之后直接殺了我們怎麼辦？”

似乎猜到了漢斯老爹在說什麼，伊萬不等衛燃翻譯便主說道，“你們手里拿著武，一旦蘇聯人打過來，很容易被誤會你們俘虜了我和米哈伊爾。既然你們幾個不久前已經主向我投降了，為什麼不愿意放下武呢？況且我也為你們提供了人質。”

這一次，衛燃索省略了翻譯的過程直接問道，“你能保護我們多久？”

伊萬笑了笑，“直到我和米哈伊爾都死在這里，或者戰爭真正意義上的結束。”

見衛燃一臉的遲疑，伊萬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會幫你保守地下室的，直到你們自己認為安全的時候。”

聽完衛燃的翻譯，漢斯老爹和奇醫生言辭激烈的商量了幾句，最終不不愿的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伊萬的這筆易。

“維克多，和他說，這支手槍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我只能把子彈給他。”奇醫生拔出一支魯格手槍，一邊退著彈匣里的子彈一邊說道。

沒想到伊萬在衛燃翻譯完之后卻痛快的擺擺手，甚至將原本從衛燃手里得到的那支沒有子彈的P38都丟給了漢斯老爹，“手槍你們拿著吧，子彈也不用給我，如果你們有多余子彈的話，也可以把手槍的彈匣裝滿，這樣至在你們認為我欺騙了你們的時候有機會殺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