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盛放的深夜皇城,幾個太監喜氣洋洋地抬著一個食匣來到司禮監,剛要進門道喜,劉福三便將人攔了下來。
“不好好伺候圣上,跑這兒來做什麼?”他不耐地問。
帶頭的太監忙答話:“劉主管,奴才們奉圣上之命,來給掌印賜菜。”
“原來如此,”劉福三微微頷首,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扔過去,“菜就放這兒吧,咱家會親自給掌印送進屋去。”
太監接過沉甸甸的荷包趕跪下:“這這這……奴才們能給掌印送菜,那是奴才們的福氣,又怎敢領掌印的賞。”
“廢話,日后好好辦事,不得你的。”劉福三說著,端起食匣轉往司禮監走。
一只腳邁進門檻時,他又想起什麼,于是回頭看向要走的幾人:“等等。”
“劉主管。”太監應聲。
劉福三打量幾人一眼:“待會去回圣上話,知道該說什麼嗎?”
“知道知道,掌印激萬分,即便在病中也三叩九拜,還叮囑奴才們小心伺候,切不可出現紕。”太監答道。
劉福三見他還算機靈,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端著食匣進了正院,招呼幾個正在值守的親信過來吃飯,親信猶豫一下怯怯開口:“劉主管,這是圣上賜掌印的,奴才們用……只怕不太妥吧?”
“掌印病著,哪有胃口吃這些,你只管吃,就當是為掌印分憂解難了。”劉福三說著,隨意看了眼主寢黑漆漆的窗戶。
與此同時,傅家也了同一道賜菜。
將賜菜太監送走后,蓮兒趕掀開食匣,隨即驚呼一聲:“山藥排骨湯!”
傅知寧失笑:“怎麼,沒見過?”
“沒見過膳房的,奴婢今日可算是開了眼了,”蓮兒說著,為盛了一碗,“剛好小姐晚膳沒用太多,還能再喝一些。”
傅知寧高燒剛退,也沒什麼胃口,但想到這是圣上所賜,也只能接過來嘗嘗:“味道不錯,你也喝一碗吧。”
“我?”蓮兒震驚之余連忙擺手,“不行不行……”
傅知寧笑笑:“圣上既然賜給我了,那便是我的,你只管吃就是。”
蓮兒這才拘謹地小盛一碗,默默品了一口后笑道:“真好喝。”
傅知寧聞言,不由得苦笑一聲。再好喝也是麻煩,只怕今日賜菜之后,皇后和貴妃更抓著不放了。
主仆倆一同用完膳已是亥時,傅知寧獨自一人回房,卻還是惦記賞花的事,翻來覆去許久后,到底還是認命起來了。
知道蓮兒總是大驚小怪,傅知寧便沒,穿戴好披風后便獨自出門了。
要去的地方,是蓮兒傍晚折紅梅的地方,也是曾經的百里府。
傅知寧挑著燈籠從自家后門出來,沒走幾步便瞧見了大片紅梅。輕呼一口氣,嫣紅的呵出如霧白煙,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自從百里家覆滅,這里便被人買了去,鏟平整座府邸種了花木。因為一年四季有花開,所以平日還算熱鬧,傅知寧卻從來只是遠遠瞧一眼,這麼多年都沒進來看過。
“也不知今日發哪門子的瘋……”輕嘆一聲,提著燈籠走進盛開的紅梅叢。
已經十年沒踏足這里了,昔日府邸了種花木的荒地,卻毫不覺得陌生。
因為是冬季,盛開的只有梅花,傅知寧便沒往別去,站在最大的一棵梅樹下挑起燈籠,仔細觀看枝上梅花。梅是紅的,燈籠也是紅的,映襯得的臉頰也跟著泛紅,在這滿是炮竹聲的除夕夜里,平添一分喜慶。
傅知寧在梅樹下站了許久,直到燈籠滅了才回過神來。這才覺到冷,趕將兩只手遞到邊,輕呵一口氣試圖保暖,卻好像更冷了,最后只能拎著熄滅的燈籠回府。
回去的路上沒有燈籠照明,只能小心翼翼地拎著邊看路,生怕哪一步踩錯了會跌倒。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剛走出梅樹叢,一只腳便踩空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時,右腳腳踝頓時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
“嘶……”傅知寧疼得汗都下來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咬牙起,卻在發力時再次跌坐,然后徹底站不起來了。
太疼了,好似斷了一般。傅知寧呼吸正急促,一片雪花突然落在了手背上,轉眼便化作一點晶瑩。心里升起一不好的預,抬起頭果然看到好不容易晴了半天的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什麼屋偏逢連夜雨,今日算是見識了。傅知寧看了眼黑黢黢的四周,默默嘆了聲氣。
早知道會這麼倒霉,就不一個人悄悄溜出來了,這下好了,想他們發現自己不見,也至要等到翌日一早才行。
傅知寧無言坐在地上,涼氣從地底往上涌,很快將凍個通。正當認真思索自己會不會凍死在這個除夕夜時,一雙手突然從后往前扣住了。
傅知寧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回頭看去,臉頰卻撞在了他的膛上,接著嗅到了悉的木檀味。
繃的在一瞬間放松,只是憑空多出些不自在。
“我腳扭了……”訕訕開口。
話音未落,兜頭一件披風落下,將整個人都包嚴實了,驅散了點點寒氣。帽檐太大,落下時直接擋住了半張臉,只余紅還在外頭,傅知寧極為乖順,并未將帽子摘下。
披風給后,他有一瞬間似乎離而去。傅知寧獨自一人坐在梅花樹下,眼睛被帽檐徹底擋住,卻毫不慌,仿佛篤定他不會遠走,亦不會將一個人丟下。
他雖然極端、恐怖、狠,可只要守規矩,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他就會護著。
傅知寧安靜坐在地上,正等得無聊時,傷的腳被突然握住,頓時因為吃痛悶哼一聲。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按,冰涼的手指攆過皮,帶來一陣意。傅知寧下意識往后,卻又被他不由分說地拉回去……
“疼疼疼……”連忙求饒,下一瞬便聽到一聲輕笑。
這聲笑太輕太短,還沒來得及聽清,便已經飄散在風雪里,接著而來的是帶來的疼痛。傅知寧咬下,才不讓自己痛出聲。
他卻似乎不滿這般待自己的,著的下頜迫使張開。傅知寧抗議地輕哼一聲,接著里被塞了一塊東西,甜意瞬間在舌尖蔓延。
愣了愣,試探地問:“你方才離開,是去拿糖了?”
理所當然地沒聽到回答。傅知寧噙著糖塊,只覺得腳都沒那麼疼了。
一塊糖吃完,腳好像沒那麼疼了,雪花落在瑩白的腳趾上,沒忍住躬了躬腳趾,正要開口說話時,子便已經套了上來。
是溫熱的。傅知寧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方才要麼將子揣進了懷里,要麼塞在袖口,一直在用溫焐著。
相識三年,兩人鮮有這般溫的時候,傅知寧吸了一下鼻子,心突然有些復雜。這一刻,突然很想掀開帽檐,看看他長什麼樣,可惜指尖剛了,理智便回來了。
鞋依次套上,隔絕了冬夜的寒氣,下一瞬他將傅知寧抱起,大步朝著傅家走去。
傅知寧默默在他懷中,著他膛的耳朵能聽到不甚清晰的心跳。
今日沒有蒙眼,只有深深的帽檐擋住了視線,垂下眼眸時,能看到他寬大的手和分明的骨節。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青筋清晰,越看越……眼?
剛冒出這個想法,傅知寧便無聲地笑了笑,再次確定自己今晚格外不正常,否則怎會覺得第一次瞧見的手眼。
夜已經徹底深了,炮竹聲漸歇,整個京都城都安靜下來。
回寢房后,傅知寧自覺將眼睛蒙上,像從前每個他來的夜晚一樣坐在床邊等待,識趣地沒問今日為何提前來了。
因為大病初愈,屋子里的地龍燒得格外足,暖和和的催人夢。傅知寧等了許久都沒見他有作,便知道他今晚不想。
這小半年,他似乎都沒怎麼過了,也許是膩了吧。
說不定他也跟一樣,都在等著易結束的那一刻。傅知寧迷迷糊糊中想著,漸漸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杯盞碎裂聲中驚醒。
睜開眼睛的瞬間,發現眼前一片黑暗,愣了愣后才想起自己還蒙著白紗。
“……你還在嗎?”試探地問。
無人回應的話,只有略重的呼吸聲。
傅知寧咽了下口水,著黑朝他艱難挪步。
一步,兩步,三步……終于,指尖到他的角,傅知寧還未來得及松口氣,便突然被拽了過去,整個人都撞在他的膛上。
“唔……”痛得悶哼一聲,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堵住了齒。
他的呼吸急促灼熱,幾乎要將融化,雙臂如生鐵一般將強桎梏,恨不得將嵌進。傅知寧吃痛,只能放了子,求饒般攬上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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