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 我們這趟旅行開始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地球人就要被判死刑了嗎?”斑船長說。
“看起來是的。”
任安之對于他們來說的確只是一個不相干的路人。就算他和小真長得有幾分相像,以地球人類的社會關系來說也只是互相得出名字的陌生人。小真當然清楚眼下最省事的方式就是閉上說廢話,帶著船員們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旦多哥絕非像表面那樣看起來有序平穩。一個剛上任沒多久的新總督,一個繁華的貿易星港, 小真很清楚這一波平靜水面下各方勢力爭斗的暗洶涌。
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管閑事, 轉離開。
以往的經驗也告訴他應當如此。他們這趟星際旅行不是在悠閑地旅行,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盡快抓住那個把亞薩之心搞得一團糟的賞金獵人, 距離劉星泉被傳喚的日期在一天天接近, 他們沒有大把時間為不相干的路人浪費在路上。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菲士和劉關張三兄弟正等待著他這個船主的下一步決定。斑船長在一旁啄起了羽。小真沉著沒開口, 這時此次航行的中心人——劉星泉說話了。
“真, 大明星任安之為什麼會在這里?”
小真搖頭,“我不知道。”
“他會不會像我上次一樣,遇到了什麼空間轉換漩渦傳送, 被意外送到了這里?”劉星泉面憂,“那樣就真的太慘了。他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人都不認識。”
毫無疑問,劉星泉是最有資格說這話的人, 然后他的眼珠轉向了小真,“我們能幫幫他嗎?”
他的朋友就是這樣的人,小真抓著頭笑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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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小真的多管閑事, 貓先生可就有話說了。
這位監督之眼的大人又出一副讓人恨不得將它提起拉長再的神態,“你知道現在旦多哥星港于一種什麼形勢嗎?”
不用貓先生的提醒小真也能明白它的意思。他問道:“很糟嗎?”
“比你想象得更糟。”貓先生平靜地說道。
“反正還是軍團和議會那堆破事。”
“銀河中, 唯有派系斗爭永恒不變。”
貓先生對著虛空一點,從空氣中跳出一個樸波普蒼蠅人立影像, 它是本地的監督之眼辦事員,在貓先生的示意下,它對小真等人說起了旦多哥的局勢。
現在剛上任的旦多哥總督蒙多雖然是軍團人, 但這位高波士人并不隸屬于本地軍團派系,嚴格來說目前蒙多表面上獲得了技工程師合作會,建筑風險投資會以及擴建黨等派系的支持,但另一部分以本地原住民蜥斯人為代表的原生黨派系有自己的支持對象,他們對突如其來的空降者心懷不滿。與此同時,議會派當然對這個新總督充滿敵意。從一開始,面對盤錯節各懷鬼胎的本地派系,蒙多總督的腳跟就沒站穩。
“嗯,這種況也常見。”
這位蒙多總督在剛一上任,果然就上了一個下馬威。在他就任的那天當地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宴會。那晚是蒙多總督上任的第一夜,也終將為他終無法擺的一晚噩夢。一般來說,這種陣營斗爭之后的換屆慶祝會肯定會有隨之而來的反對派。對此,蒙多總督早就做好了安排,以避免各種可能的。但蒙多萬萬沒想到,事的導火索竟然會燒在他的上。
“當晚出了一樁事。”監督之眼辦事員說,“蒙多總督的一個親信,我們監督之眼的消息是那人實際上是他的兒子,他在宴會上與反對派發生爭執,一怒之下用水潑了對方。照理來說,對方也只會淋上一頭水。周圍也都是總督的人,只要勸阻一番,這事都能當無事發生。但在水潑上對方的那刻,那個倒霉蛋就尖了起來。在到之后,它整個人在瞬間被蒸發干了所有水分,眨眼間都變了一干枯的皮囊,水份被如此之快,以至于它變干枯皮囊時尖聲都未消散。”
“……”
貓先生瞥了小真一眼。立影像的監督之眼辦事員說:“總督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第一時間喊來了醫生。然而誰也無法救活一被干的尸骸。順帶一提,這位干尸是議會派的人,它在當地商會有不低的職位。后來通過檢驗,蒙多親信拿的那杯水里被人投放了一定劑量的分子毒,正是這個要了那倒霉蛋的命。”
“所以,蒙多總督的親信是被人陷害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陷害。然而這代表不了什麼。水是蒙多親信潑出去的,對方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蒸發了干尸,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于是,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嗯……”
“之后的一天,旦多哥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蒙多總督,注視著他的下一步抉擇。這位總督曾夸下海口要給旦多哥人一個穩定平和的星港,他絕不會放過任何破壞秩序的膽大妄為之人。現在,在他上任的第一天,他的親信以極為殘忍的手段殺害了一個反對派。所有人都在看著。只要他猶豫一下,整個旦多哥都會炸鍋。當天,網絡關于這樁事的憤怒譴責直接引發了當地網絡臨時阻塞,軍團的多家設施遭遇不明人士的襲擊,零星的火災和此起彼伏。”
“然后到了當天晚上,就在這個星球的大規模暴一即發的時刻,蒙多總督宣布了他的判決,公開死他的這位親信。于是,一場大暴被平息了下來。我不知道有多人知道那位親信實際上是總督脈相連的子。一夜過去,總督親信的命換來了事態的平息。”
劉星泉忍不住說道:“怎麼可以這麼草率呢?至也要經過調查和審判吧。”
“你的敵人已經把刀架到了你的脖子上,你難道還能和對方談論哪天適合割嚨嗎?海嘯即將席卷而來,你還有時間探討如何搭建抗洪堤壩嗎?留給蒙多總督呼吸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幾個小時,這點時間本無法查出幕后真兇。一旦大暴開始,蒙多總督的威信將徹底掃地,別說黯然離去,恐怕連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
“踏著死去親信的鮮,蒙多總督在短時間迅速掌控了局勢。從那天開始,所有旦多哥人見識到了他的鐵手腕。只要有人膽敢惹事,眨個眼就會立刻被押送進監獄,一律重罰嚴懲。無論是誰,軍團的人,議會的人,大黨派的人,邊緣黨的人,路過的商船使節,只要你鬧出一點聲響,霧谷采石場會按頭讓你敲上一年石子兒。那些故意鬧出大事的暴徒禍首則立即以和他子一樣的極刑,絕不拖泥帶水,以警醒旦多哥每一個人。在把周邊監獄和霧谷采石場像罐頭一樣塞滿犯人外加殺了幾打人后,蒙多總督贏得了旦多哥的尊敬。”
小真說:“可以想象。”
“所以,別想用監督之眼的份來迫蒙多總督妥協放人。”貓先生總結道,“這是他用奠定的秩序。我可不會出面說。”
“可是,如果任安之他是無辜的呢?”
“總督的子難道不無辜嗎?”
小真問道:“任安之的死刑是什麼時候?”
貓先生沉默了一會兒,它的面前彈出了一個窗口,“今天晚上,以蘿拉時間換算就是四個小時后。”
小真點點頭,他說道:“我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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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監督之眼的諸位大人到來。”迎接他們的是一位當地蜥斯人,灰綠鱗片,一雙淺藍眼睛,它說話時帶著嘶嘶的聲響。它是旦多哥法務部外事科第三辦公室主任噶樂。在小真報出監督之眼的份后,他們很快就得到了當地法務部的接見。
“我看到了貴方提出的申請,很抱歉我要予以駁回。”噶樂主任開門見山地說道。
小真說:“這是符合程序的調查。”
“這是我們的本地事務。”
“我明白,但是我只是需要看一下事發時的影像。”
“抱歉,特殊時期,我不能接你的申請。”噶樂主任的回絕毫不搖。
“我只是要求看一下事發影像。”
“你這個要求本就是對我們星球事務的干涉。”噶樂主任搖頭。
“監督之眼有這個權限調取影像。”
“你可以提相關權限報告,一般在三天后給你答復。”
“我要求現在就……”
“我不能接你的申請,請走流程。”
反反復復幾個回合后,這位噶樂主任就是死咬著堅決不愿配合。這也不奇怪,在鐵總督雷霆手段的震懾下,每個旦多哥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而任安之的案子正好是在紅線上蹦跶起舞的典型。換句話說就是他死定了。這位外星法務員以一種強的“走吧人沒救了”“就算你是監督之眼也不行”“或者去提報告走流程三天后再來”態度將他的請求一次次駁回。
十分鐘后,小真依然頑強地與這個不講面的鐵板僚進行來回的言語復讀,一只貓輕盈地跳到了辦公桌上。
“嘖嘖。真是看不下去了。”貓先生說,它的尾在后搖晃。
噶樂主任一愣,“爾特人?請問你是……”
貓先生冷淡地說:“接通訊,你的上級要和你說話。”立通訊屏幕從噶樂主任的前自彈出,一個閃爍的人影出現在畫面里。他的靛藍,神態沉穩,有四臂,一眼去不由得讓人心生敬意。
“蒙,蒙多總督閣下!!”噶樂主任驚呼道,它慌地看了眼通訊識別,這的確是這個星球最高統治者——蒙多總督無誤。
畫像里閃爍的蒙多總督說:“給他們看他們想看的資料。從現在開始,他們的調查得到了我的允許。”
“遵命!”
蒙多總督的影像對著貓先生微微頷首行禮,而后砰地消失在空氣中。
噶樂主任立刻就換了一副態度,熱地讓小真等人稍等片刻,它去提取相關資料。
小真用意念說道:(某人不是說不出面嗎?)
貓先生說:(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