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量大,一直到傍晚,測繪的工作仍在繼續。
一行人分散在中庭各個角落,有的趴在畫板上按著丁字尺仔仔細細手繪草圖,有的則是抱著電腦開始基礎建模,分工井然有序。
周芙拿著剛剛畫好一部分的硫酸紙從自己座位上起來,視線仍舊停留在圖紙上,腳下卻沒閑著,徑直往老余的方向走。
周芙問了些問題,老余低著頭,耐心地用紅筆在圖紙上給畫了幾筆示范。
宗祠地未開發的郊外,雖定期有人來進行簡單的打掃維護,但環境仍舊一般,沒有人氣的地方雜草長得快,枯枝敗葉也不,哪怕是在氣溫偏低的冬季,也不乏蚊蟲作。
兩人在渾濁的花池邊站了會兒,周芙一邊認真聽講,一邊不自覺撓起沒有領子包裹的白皙脖頸。
皮白也薄,指尖只了那麼幾下,便紅了一片。
似是還有越撓越的架勢。
老余也沒比好到哪去,大老爺們過得雖肯定比一個小姑娘糙,但一邊講解,一邊也同樣忍不住用手拍起被蟲子叮咬的部位。
陳忌的視線從面前的電腦屏幕離開,往不遠周芙上掃過第三次時,定定睨了幾秒鐘,察覺到此刻的不適時,幾乎是下意識從座位上起,朝那個方向走去時,姿態仍舊漫不經心。
右手從兜里出來個小瓶子,走近周芙時,小姑娘覺到靜回過頭。
空氣中帶著他上特有的木質淡香,還混雜著一種清爽醒神的特殊味道。
待到陳忌在側站定,周芙不自覺仰起頭看向他。
這個角度,倒正好將方才撓過的脖頸展現得一覽無,紅了好幾。
陳忌微蹙著眉心,語氣平淡卻難掩親近:“下再仰高點兒。”
他直截了當旁若無人要求了句。
周芙平時在家里習慣了事事依賴他他照顧,因而也是下意識便聽話照做。
隨即,陳忌單手擰開手中小瓶子上的鋁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抵上周芙潔的下,將其再微微抬高些,而后仔仔細細地將藥水一下一下點在方才撓過的幾位置上。
老余站在邊旁默默看著,連呼吸都忍不住屏住,眼珠子都快從眼眶中掉出來了。
一個耐心細致,一個依賴順從。
面前這兩人的姿勢作可謂是默契又親近。
沒個幾年的地下,是培養不出來的。
對于陳忌,老余佩服崇拜,對于周芙,老余又是從還是實習小菜鳥的時候,就一直和設計部的其他同事一樣,將視為辦公室團寵妹妹來照顧的存在。
要是男未婚未嫁,那他一定起哄喊人圍觀。
可眼前這兩位明明各自已婚!
老余心頓時陷了殘酷的道德拉鋸。
半晌,他微弱的道德敗下陣來,只當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都不曾看見過,不自在地清了清嗓。
陳忌替周芙點完藥水,隨意后退了一步,兩人稍稍隔出些距離來之后,這才懶洋洋掀起眼皮子掃了邊上兩百多斤的電燈泡一眼,淡淡開口:“嗓子不行?”
老余:“……”
他想了想,扯著嗓子說:“老大,我這兒也被咬了,幫我也點個兩下子。”
陳忌:“……”
男人面無表擰上蓋子,隨手將藥水往老余懷中一丟,懶得搭理他:“自己弄。”
嘖,這態度差距,實錘了。
老余痛心疾首地搖搖頭,還是忍不住替陳忌找補了句:“老大你重……重小輕老,重瘦輕!”
陳忌眉梢輕挑了下,不理解他忽然哪門子風:“你有病?”
老余:“……”
也只能幫你們圓到這里了!
為期五天的項目地塊調研結束后,一行人轉移陣地回了公司。
第二周花了將近三個工作日的時間門,兩個小組各自據匯總好的前期資料進行了方案思路的探討和敲定,擬定好大致方向之后,周五上午迎來了宗祠修繕項目的第一次匯報。
匯報時間門是提前通知好的,各組都將周五上午當作時間門節點來布置任務。
兩組分開進行討論和構思,為的就是讓大家對項目的設想更多面。
結果也較如人意,兩組的重點方向有較大的不同。
老余組從西廂房失火作為切點,對于二次修繕的重點方向放在了古代木構建筑的防火加固上。
而方欣組則將側重點放在了保留和凸顯宗祠各立面的古韻味。
為了給新人一些鍛煉的機會,老余和方欣都將第一次部匯報發言的機會讓了出來。
老余組定了周芙。
方欣組原本打算讓李順發言,結果周嘉欣一聽到周芙要匯報,便忍不住自告勇。
有人主,自然也沒有不許的道理,最終便定下周嘉欣。
匯報的前一天中午,兩個小組湊在一塊吃飯,其實互相之間門不存在什麼競爭關系,前期分開出方案,中期都會將各自的優點融匯到一起,合為一組繼續,大家關系又都不錯,因而口風都不,吃了一會兒便把各自的想法聊開了。
方欣聽完老余組的思路,語氣和地夸道:“防火這塊確實很重要,我們當時設想的時候,就是覺沒法把現代防火技很好地與古代木質結構相結合,才把思路轉向立面特的保留和構建,但是老大一直對防火這塊抓得很,估計他明天還是會更偏向你們的方案。”
老余聞言,也笑著挑出對方組容的優點夸了幾句。
一頓飯的氣氛十分融洽。
唯有周嘉欣的臉不太好看。
明天兩組的匯報發言人是和周芙,明面上是代表各自組別發言,可在心里,這就是兩個同父異母孩之間門的較量。
周嘉欣往常來看雖高傲跋扈,從不將周芙放在眼里,可也只有自己懂得,從小便知曉周芙這個妹妹的存在,不自覺想與比較,甚至于從前自己明明更喜歡拉小提琴,但因為聽聞周芙鋼琴學得好,便也強行央著母親讓半途改學鋼琴。
后來知曉周芙不學鋼琴,讀了建筑專業,又再次跟著轉了行。
這種暗暗的較量在心中從未停止過。
方才聽方欣那麼一夸,便覺得明天匯報的勝算不大,因而心事重重,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周四下午午休時間門一過,兩組員將各自分配的任務容匯總到發言人手中,由周芙和周嘉欣兩人做最后的匯報ppt。
周芙一整個下午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雙手在鼠標和鍵盤之間門不停切換,連喝口水的時間門都沒有。
好不容易趕在臨下班之前的幾分鐘把匯報ppt做完了。
小姑娘終于有空懶腰脖頸,拿著杯子去接了點橙喝。
順手將文件保存之后,周芙抓上手機去了趟洗手間門。
期間門,陳忌的消息準時發了進來:【晚上想吃什麼?】
周芙選擇困難,便直截了當將問題拋回給他:【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陳忌也回得很快:【那做豆腐。】
周芙小臉一皺:【除了豆腐!】
小姑娘從洗手間門出來,抱著手機低著頭和他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一路慢慢悠悠回到辦公室時,大家都已經踩著下班的時間門點溜得沒影了。
加快腳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也正想收拾東西關電腦回家吃晚飯時,余掃了眼電腦桌面上空的文件夾,眉心忍不住擰了起來。
剛剛去洗手間門之前才做好保存的匯報文件不見了蹤影。
原以為是自己存錯了位置,結果能找的文件夾全數找過一遍,連垃圾箱都刷新過無數次,愣是沒找到那份明天早上匯報需要用到的ppt。
周芙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一瞬間門都熱了起來,心頭只剩下著急。
這不止是一個人的果,關乎到一整個小組這兩周以來的努力。
小姑娘重新坐回電腦前,努力將焦慮的心態先下去,試圖抓時間門重做一份。
十來分鐘之后,陳忌從家里打來電話:“怎麼還不回來,又被許思甜拐走了?”
“不是……”周芙不知道該怎麼說。
“老子飯都給你做好了,你還不舍得回家。”
周芙咬了下,著頭皮說:“我……ppt還有一點沒做完,可能要再加會兒班。”
“快下班的時候不是見你做得差不多了?”那頭陳忌沉默了幾秒鐘,而后又淡淡道,“拷回來,先吃飯,晚上在家里加班。”
一頓晚餐,周芙吃得心不在焉,急匆匆糊弄了幾口之后便一頭扎進書房。
陳忌擰了擰眉,雖知道肯定是有什麼事不愿和自己說,但還是舍不得挨,收拾完餐桌之后,又到廚房替烤了幾個甜品送到書房。
由于自己負責的那塊素材也一并被刪除,重做要費不功夫
這晚,周芙將近熬到一點鐘才堪堪把ppt做完。
這是進了浮沉之后,第一次因為工作上的事熬夜加班到這個點。
期間門,陳忌拿了本資料集,隨意往書房沙發上一靠。
一整晚,男人面無表一言不發,也不去看到底在加班趕什麼工。
就這麼安安靜靜地陪到結束為止。
隔天一早,周芙差點起不來,最后還是被陳忌半拉半抱從被窩里撈出來的。
當天早上的匯報,周芙意料之中地挨了頓批。
趕工出來的東西質量不佳,心知肚明。
哪怕當著眾人的面被陳忌挑錯,也沒有半點委屈,就是覺得對不起老余他們。
匯報結束之后,周芙悄悄找老余道了個歉。
老余其實還驚訝的,畢竟他已經知曉周芙和陳忌的關系不一般,沒想過竟然會被當眾批評。
不過這事說到底賴不到周芙頭上,陳忌對兩個方案的選擇最終偏向另一組的原因,主要還是在于另一組著重保留了古老建筑的原始風貌特。
就像陳忌在匯報會上評價時說的那樣,要是對方只想找個用鋼筋混凝土等一系列現代冷先進的手法進行一些防火理和加固,那麼不需要找到對古建頗有建樹的浮沉建設,隨意到工地上包幾個工人,幾天就能輕松了事。
這事錯不在周芙,便也沒有讓道歉的理由,老余忙安了幾句,還順帶提了句陳忌,說:“老大罵起人來比今天這個狠的多了去了,你這個,他算是耐著子收斂了,別往心里去,他對事不對人。”
周芙點點頭,自然比誰都更了解陳忌。
老余安完之后,才冷不丁想起自己可能是多慮了,畢竟這兩個有某層關系在那,白天批評完,晚上回去估計還得哄。
晚上吃過飯,周芙去浴室洗了澡。
換好睡出來時,臥室客廳和廚房都不見陳忌。
周芙最后是在書房找到他的。
男人面無表靠在電腦椅里,單手握著鼠標,眼神睨著電腦屏幕,微弱的銀打在他下顎線分明的臉龐之上,姿態閑散。
周芙也不知道他白天的氣消了沒有,在門口鬼鬼祟祟探了個頭,沒敢直接進去。
那頭陳忌似是察覺到了的靜,懶懶掀了掀眼皮子,目朝的方向掃過去,定定睨了兩秒之后,修長指節沖彎了兩下,嗓音聽不出什麼緒:“過來。”
周芙聽話照做,趿著棉拖鞋往書房里小跑進去。
到了陳忌邊時,男人稍稍將椅子往后推了點,騰出個能容納下一人的空間門,而后大手攬到小姑娘腰間門,稍稍使了點兒勁,便輕松將人帶自己懷中。
周芙一下坐到他上,嗅到他上清冽悉的氣息時,自覺地手環上他脖子,而后側著子,將臉頰往他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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