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乃是一年之首日。
天際第一抹微照亮宮城上空時,含元殿上已是文武百云集。
經歷一晚上的驚心魄,員們此刻都面帶青,手執笏板低垂頭顱。
上首,長治帝頭戴通天冠,著玄冕服,高坐于赤金蟠龍寶座之上,因咳而導致面蒼白,瞧著很有些憔悴。
“昨夜,卿們可還安眠?”沉沉的聲音敲打在百耳上,偌大的含元殿,竟是無一人敢做出聲響。
“除夕之夜,恪王宮。”他緩慢開口,一字一句說著,語態像是老了十歲一般,“朕這帝位做得太久了,有人是見不得了?啊?”
這話不可謂不重,霎時間殿跪了滿滿當當的人。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朕也想息怒,可總有人不愿朕安度晚年,要做出這許多謀逆之事!”長治帝一拍扶手,底下膽小的員心都快跳出來了。
閣大臣們連忙抬首,義憤填膺道:“臣賊子,該當伏誅!還請陛下定奪諸事,以清大邕反臣。”
長治帝招手,“李吉,宣旨吧。”
李吉上前,撥開長長的卷宗。
百豎耳聽著。
“……四子恪王,朕素幸,甚于諸王。然其屯兵謀逆,戕害親族,縱容家族大邕律法數十之數,其心可鄙,其行可戮,朕甚惡之,令貶為庶人,終囚于皇陵,茶飲食,布耕作,永世永不得歸京。貴妃喬氏,貶為庶人,終幽于行宮。喬氏、焦氏一族、左右監門衛大將軍武年、宋盡及涉事之族,親近者一律斬首,年男子流放,其余皆末為奴……”
不過幾日之間,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罷貶的更是不計其數,涉事家族達十數,牽連之廣,為當朝所罕見,更是長治帝繼位以來,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抄沒員府邸!
長治十九年的春節,京城外,一片凄然。
可機遇也總是出于時。
雖因恪王倒臺大批員貶職,但貶職之員大多有帶關系,矗立于朝堂日久已毒瘤。值此時機,大邕朝堂也終于有了次大洗牌。
許多懷才不遇久坐冷板凳的員也因往日功績而升遷,長治帝更是著重提拔東宮詹事府的員,予以重任,一時之間,朝堂竟是呈現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等一切終了之時,已是桃紅遍野的二月。
龍抬頭之日,長治帝因病未親耕,特令太子領百于蘭亭園播種,以求秋日收。
近暮,甘殿,長治帝拖著病念了旨。
“太子昀,于危困之際救駕,肅清外,孝天;去年河患,太子功勞卓著,朕心甚安,特加封太子尚書令之位,兼領左右監門衛大將軍。”
“晉太子之生母李氏,為皇貴妃。加恩太子母族榮氏公爵位、李氏為侯爵位……”
尚書令統領六部百,監門衛更是皇城布防最要的勢力,一道圣旨,太子實權盡在手中。加恩養母皇后和生母李氏之族,更是錦上添花。
唐昀深深一拜,“兒臣深謝圣恩。”
除此之外,長治帝還加封了許多文武員。
如門下侍中龔長,因為年長,德高重,被授予太子太傅之位,賜予鳩杖。
平國公府世子裴良,駐守邊關有功,加封侯爵,亦是顯赫無匹。
下朝后,員們三三兩兩不約而同聚在一起。
“陛下這回是實實在在的放權給太子了。”
“經此一役,太子殿下人心所向,陛下也沒必要抓著權利不放了。”有員慨,“太子殿下之權勢,比之昔年懿德太子殿下更為深重,儲位穩固,大邕也能安生許多年了。”
“誰說不是呢?早年懿德太子不健,膝下更無子嗣,眼瞧著一日比一日更憔悴,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也是焦急啊。如今的殿下,強健足智多謀,東宮里頭白承徽在那樣的境況之下都平安生產了,可見太子殿下福澤深厚。”
“就是太子妃之位,不知會落誰家。”
這可是大邕近來最熱門的話題了,茶樓飯館,酒余飯后,多人都暗看著東宮呢。
“龔侍中之侄孫兒龔良媛賢良淑德,堪為東宮表率。”有員猜測。
“平國公之裴良娣府年久,資歷深厚;史大夫嫡孫齊良娣乃是皇后娘娘外甥,人品貴重,亦可為太子妃。”
“……”
“我倒聽說有一位顧承徽,就是之前被降位的那位。宮變那日,可是執東宮令牌死死護住了蒹葭宮。據說那會子東宮所有妃妾都在蒹葭宮呢,竟是無一人傷亡。”
聞言,立馬就有好些員湊上來,眼冒金,“你說的是著作佐郎顧玄之?”
“正是,之前顧家遭斥責,咱們還唏噓呢,這下可好。這位可是真藏得深。”那人慨嘆不已,“眼下太子殿下是還沒騰出手來,等殿下忙完這一陣了,只怕顧家是要蒸蒸日上了。”
員們的猜測太子是不知曉的,此刻他被長治帝留在紫宸殿議事。
“你為何不愿此刻繼位?眼下北境漸有異,大邕權勢盡在你手,你是太子許多事還束手束腳,做了帝王,便不必顧忌那些了。”長治帝看著他,淡淡笑道:“你繼位了,朕也好幾年太上皇的清福。”
唐昀拱手,“天下終究是父皇的天下。”
這話長治帝一咽,他擺了擺手,“行吧。”
太子到底是想等著他百年之后,名正言順的繼位,他倒是耐得住子。
“父皇近日來子不好,請先歇了吧,兒子告退。”
太子剛要走,長治帝住他,吶吶開口,“東宮令牌,你為何給顧氏?”
這麼要的東西,他沒給兩宮良娣,甚至沒給龔氏一族的那個妃妾,到底是為什麼?
“如喬貴妃之于父皇,顧氏于兒臣,也是值得信任之人。”
長治帝了手,“可家族不興,太子,你可別做傻事,太子妃之位需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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