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音居住的偏殿距離帝君平時裏議事辦公的朝華主殿太遠,平日裏送飯送藥的宮人都不喜歡來。
後來,在欒音的提議下,除了藥是按照規定必須由掌事宮人安排人送到手上,其他的日常應用之甚至三餐飲食都是欒音自己去取,連盛的玉碗都是欒音每日按時取後再親自送到掌事宮人手中。
這一日午後,晴空裏豔高照,欒音看著時辰差不多,便端著取用的玉碗向主殿行去,起先也是跟其他藥人一般,在自己的住取,再給宮人端到朝華殿給龍天佑服用。
但日子久了,便改為直接到朝華殿外取,這樣免去了端著藥走路的辛苦,還能避免不甚打翻玉碗浪費了一碗藥的危險……
所以,左右是自己個去朝華殿送藥的,如此便方便了許多……
欒音到朝華主殿的時候,平日接收藥的宮人不在,卻見到天帝的總管赤行匆匆地打主殿裏出來,赤的腳步太急,差點兒與欒音撞個正著兒……
“哎呦,我的姑,走路看著點兒啊,你嚇我一跳……”赤抹了一把臉上本不存在的冷汗,吊著嗓子埋怨道。
欒音心中雖然辯駁:明明是你走得急,沒看到我,怎麽倒怪起我來。表麵上還得賠著不是,道:“總管大人,對不住了……是欒音魯莽……”
赤擺擺手,道:“我這會兒急著呢,沒工夫細說,你可見到你師父藥君大人了?”
欒音搖頭,回道:“我從瓊華殿來,未曾見到師父……”
赤一甩袍袖,忙道:“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尋藥君吧……”
“總管大人,我是來送藥的,可是負責的公公不在……”欒音忙道。
赤道:“別提那個倒黴鬼了,剛剛犯了事,已經被拖出去了……這會兒帝君的怒氣未平,你把藥放在主殿外間的小幾上吧,我這還有事急著找藥君……”
赤匆匆代了幾句,便小跑著出了院子,看來帝君的確急著要召見師父。
欒音雖然不是第一次來朝華殿,但從前都是走到殿外給管事的宮人便回去,從未真正獨自踏這主殿,又要尋赤之前代的“外間”,對於這半個“路癡”而言實在有些難度……
欒音七拐八繞輕手輕腳地尋了一圈,終於迷了路。本無法在朝殿那麽多殿宇中尋到要找的“主殿外間兒”……
欒音推開兩間半掩的門,查看之下,都覺得不像,在推開第三扇門,仍是空無一人後,“到底是哪間啊?赤也不說清楚,要不我還是回大殿外麵等他吧……”
欒音打定主意剛要離開,卻猛然到背後一勁風襲來……
欒音本能地躲閃,卻見一柄碧長劍橫亙眼前,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欒音順著長劍看向持劍之人,那人披一件明黃的長袍,帶鬆散,微微出裏麵一片白皙的膛……
那人劍眉星眸,長發如瀑,發梢還滴著水珠,顯然之前他是正在室中沐浴而被人打擾了,而那個打擾他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欒音看看橫在自己麵前的碧長劍,又看了看麵前喜怒難辨的冷峻男子,吞了吞口水,結道:“我……我……我好像是迷路了……對,我就是迷路了……不好意思啊……我這就走,這就走……”
欒音打量男子的時候,對方也已經把上上下下看了好幾個來回,這時,他眉頭微蹙,沉聲道:“你是欒音?”
欒音卻很意外:“你怎認得我?”
那人不答,卻是收了長劍,反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欒音道:“我來送藥啊,赤……哦,不,總管大人出去走得急,我自己送進來放在主殿外間的小幾上,可我沒找到……那個外間兒……”
“哦,原來如此,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那人已經長劍回鞘,又拉了拉袍……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啊,怎麽會認得我?再說藥是要盛給帝君服用的,怎可輕易假手於人?”欒音道。
男人本來已經轉要走,聽到這話反而頓住,回眸看:“你不認得我?我是龍天佑……”
“龍天佑……那不是天帝的名字?”欒音驚覺麵前的人的的確確和三年前初天帝城見過的那個天帝樣貌十分相似。
“你是天帝啊!欒音,欒音參見天帝陛下!”欒音趕跪拜,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宮的禮儀如何,總之跪下磕頭總不會錯得太離譜……
“起來吧,眼下又沒人,你不必跪了……”龍天佑對擺擺手,讓起。
“是,謝帝君恩典。”欒音起,垂手而立,卻是不敢多言一個字。
“下次不可再如方才那般闖撞,這殿機關重重,一不小心,就可能傷了你。剛剛若不是我收招快,也險些傷到你……”龍天佑淡淡開口,到是沒了平素傳聞的那般冷厲。
“是……”欒音又輕輕應了。
“還有別的事嗎?”龍天佑這一句其實已經是在送客了,但他這麽一問,倒是讓欒音想起了自己來此的重要之事,忙道:“有的。”
欒音將那平日盛放藥的玉碗放在案上,又從袖中取出事先備好的特製小刀,在自己腕間一劃……
“慢著……”龍天佑開口,但欒音已經作嫻地作起來,口一開,殷紅的鮮滴滴答答地落那瓷白的玉質小碗,映出一抹瑰麗的。
不多時,玉碗便盛滿了鮮,欒音自腰間取出錦帕,按在傷口上,又在腕間纏繞了數周,這才將玉碗端到龍天佑麵前。
“帝君不如現在飲下,尚且溫熱,此時的效力方是最佳。”欒音聲道。
龍天佑接過那玉碗,歎了口氣,卻是放在一旁,他的臉似乎比先前更白了幾分,帶著薄怒:“你……每次都是這樣取的?”
欒音不知道自己先前是做錯了什麽,怎麽一轉眼帝君就好像被惹怒了,問話的語氣也涼涼的,一時不知道如何答話。
正猶豫間,對麵的龍天佑卻突然咳嗽起來,起初是低低的,似乎他也在極力製,但後來咳嗽得越發重了,竟然沒有止歇的意思……
“帝君,帝君你怎麽樣?”欒音見狀自是急了,又不敢隨便上前,畢竟對麵坐著的可是一國之君,多說也不過一個小小的婢……
“咳咳……咳咳……咳——”龍天佑咳嗽得越發厲害,而且掩口的手掌指間已見了暗紅的……
這下可是嚇壞了欒音,畢竟是師從藥君的,簡單的病癥診脈還是會些,趕忙上前,道:“帝君,請讓欒音為您把脈……”
龍天佑好不容易稍稍止住了咳嗽,再抬眸時,臉已見黑紫灰敗,欒音上前去試他脈象,神也立時凝重起來……
“帝君……您這是……”“中了毒”幾個字尚未出口,卻被龍天佑點住了瓣,欒音也不敢再出聲……
龍天佑將那盛的玉碗推了推,對欒音擺擺手,道:“你的差事已做完了,現在就回去吧,之前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當作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
欒音疑間,卻也不知哪裏來的膽量,道:“帝君是不打算喝下欒音取的藥嗎?”
龍天佑又瞥了一眼那玉碗,眼中閃過一嫌惡:“這個不必你多管了,待會兒自會有人理……”
“我每日取,帝君從未飲過?”欒音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堅持要自己的答案。
龍天佑也對這樣的欒音大意外,即使他常常“舊病纏”,一副弱不風的樣子,但還沒有人敢這般直接地當麵忤逆他,甚至強勢地要他作答。
“對,我不會喝……”龍天佑盯著麵前的孩看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
之前他沒有仔細看,想不到三年未見,竟然出落得如此麗了,不僅個頭高了許多,連眉眼都舒展開,完全是一個亭亭玉立的俏麗佳人。
此時,那如月般明麗的雙眸正著他,櫻開啟,卻是毫不客氣:“既然帝君從不飲用這藥,為何還要人天天按時送來?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弄這一碗,別人要遭多罪?且不說撿藥、煎藥的宮人宮婢日日熬藥的辛苦,就是我這樣日日幾大碗苦藥下肚的藥人,又要喝藥,又要取的這份苦,不都是著你的康健嗎?不然我好端端幹嘛要在自己的上開口子放啊!”
“讓我看看……”龍天佑忽然去拉欒音纏著錦帕的手腕,卻被欒音下意識地躲開……
“啊……幹嘛?”欒音退後幾步,戒備地看他。
“你不是說……剛剛的傷口,我看看……”龍天佑道。
“那倒不用,帝君隻要照看好自己個兒的子就好了,我們這些藥人,命賤,承不起帝君的恤……”欒音說得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若有旁人在,那其實已是大不敬的重罪了。
“拿來我看看……”龍天佑仍堅持,不僅沒有因不敬慍怒,反而語氣裏多幾分哄勸。
可欒音並不領,把手在後,道:“你先喝了那碗藥……”
龍天佑聞言,挑了挑眉,大意外,隨即卻是無聲而笑,端起桌上的玉碗,將裏麵殷紅的鮮一飲而盡。
然後還將玉碗遞到欒音麵前,似乎是要欒音檢查,“如何?”
“帝君既然喝了藥,欒音便告退了……”說完,欒音反倒退開了,朝著門口走去。
正好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像是赤尋來了藥君。
龍天佑也沒有再追欒音,角卻微微彎起……
“欒音啊,欒音……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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