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竹簾,沈韶研究了一下林尹的側,得出結論,側臉好看的人,主要是因為鼻子和下好看。沈韶自己的鼻子,有點憾,鼻梁不夠高啊。
旁邊鼻子寬鼻翼的阿圓樂呵呵地卷起另一邊的車簾看景兒,“小娘子,小娘子,你看那豆子應該快了吧?”
沈韶悠悠然收回眼,扭頭順著阿圓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嗯,將未,放些花椒和鹽,煮著吃,是頂好的下酒小菜。”
阿圓點頭,“煮著吃好吃,小娘子用豆子配著蝦子、臘、蛋炒的香米飯也好吃。去年,小娘子把豆粒兒砸爛取子摻糯米做的豆糕,好吃是好吃的,只是不夠甜……”
沈韶笑起來,阿圓這純唐人的味覺審啊……
沈韶逗,“今年試個新吃法,你估計喜歡。先煮,再拍上芡油炸,外面香,裡面的。”
阿圓拍手,“那肯定好吃!小娘子不是說過嗎,如果一種東西不知道怎麼吃,就把它炸了。”
於三每日被們這樣荼毒著,本來已經習慣了,但今天卻皺眉咳嗽了一聲——畢竟有外人在呢。於三微扭頭看看側後方的影,眉頭習慣地又皺了一下,但想起那日他用自己換下小娘子,便又把頭轉了回來。
“外人”林晏自然也聽到了車主仆兩人的絮語,不由得微笑起來。林晏很聽和的婢子仆人說話,有種家常的悠閑趣味。
因前陣子連日雨,路便有些坑坑窪窪,不太好走。阿多為了不顛到小娘子,車趕得很慢。沈韶不是個挑剔的,慢就慢點唄,左右一天的工夫呢,林晏更不著急,隻慢悠悠地在旁邊跟著。一行人早間出來,到了城隍廟已經巳正了。
跛腳老道對林晏和沈韶行禮,看見阿圓和於三端上來的供時,老道記起來,這不是去歲那個供奉致糕餅的小娘子嗎?便是在城裡大觀掛單時,也見這樣齊整的好點心。
又看林晏,這似是去年布施了好些銀錢的那位貴人,去歲他們可不是一同來的……
老道腹猜疑著,面上卻殷勤得很,幫著擺供品,設香燭,又招呼了弟子同來念道經。
沈韶與他道謝,老道趕忙還禮:“這是貧道分之事。”
沈韶燃了香燭,化了紙錢,恭敬地磕了頭,心中默默祈禱這一世的親人們魂靈安樂。
沈韶起來,林晏也拈了香,行弟子禮祭拜沈氏夫婦。
沈韶抿抿,沒有說什麼,待他祭完,正正經經地福謝他。
林晏也正經地還禮,就仿佛那些去嶽父家,在嶽父注視下第一次見未婚妻的小郎君們一般。
沈韶祭祀完,便該著林晏祭祀了。
沈韶也去上了一炷香,倒不是還林晏“人”,而是有些慨,兩家人的際遇多麼相似啊。聽聞那位崔公也是個高才之人,不知他與沈家是否也有往。那位崔小娘子,是個烈的,輕生死,重節義,沈韶自己做不到,卻也敬佩。
於前日林尹說的“與崔公及崔家郎君更些”的話,沈韶是信的,即便風氣再開放,世家貴們的婚姻,開始也仍然大致是嶽父與婿之間的“看對眼”,老父親相中郎子的人品學問家世相貌,婿相中老泰山的學問人品聲權勢。小娘子,反倒不是那麼重要的。
沈韶設想,如果家裡沒出事,不管是穿越來的自己,或者是原,嫁的丈夫大概都是這麼選出來的。然而,命運的車走上了偏路,然後便什麼都不一樣了。
沈韶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想到林尹那句直直的表白。半晌,沈韶笑一下,被明奴抓出紅印子的手,還得再好好地給它把指甲修一修。
等香燒完,林晏出來,聲問沈韶,“天時不早了,我們就在這城隍廟用些飯,還是去旁邊村鎮找個食店打尖?”
城隍廟一共就這幾個道士,沈韶不願麻煩人家,“我們還是出去找個食店吧。”
“在我們上次去過的那條河流旁,便有個村子,去那裡看看吧。”
沈韶覺得這“我們”大抵也不算錯,但聽著又有些別扭……
小路狹窄不平得厲害,沈韶便不坐車,隻步行,林晏自然陪。
田野裡滿眼蒼翠,坡上有牧羊群,偶見荷鋤而歸的農人,一派靜謐好的田園風。
沈韶的紗衫袖子被風吹,到林晏的手臂,林晏下意識地拈一下,又任那紗從手指間流過。
沈韶突然覺得臉有些發熱,很慫地往邊兒上避了避。
“再靠邊兒,就掉到裡去了。” 林晏輕聲道。
沈韶抿,所以,不該是你往那邊靠一點嗎?
林晏卻微笑著,並沒有“避一避”的意思。
沈韶隻好著點袖口,又後悔,今日合該穿窄袖胡服的。
林晏不再逗,往邊兒上讓了讓,又很君子地負過手去,只是那拇指和食指輕,似在懷念剛才紗的質。
他們的運氣著實好,繞過河流,來到那村莊前,村頭兒上便有個小小的酒肆,兩間茅舍,挑著個風吹日曬的酒幌子。
店主娘子是個頗爽利的婦人,熱地招呼著,言有“極好的燒豕”——因為今日中元節,祭祖的多,村裡殺了兩頭豬,店裡得了一隻八九斤重的豬,都切了大片子蒸上了。本來想著蒸好了去賣給城隍廟的道士,誰想突然來了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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