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草蓆上放著的，不是一個件。

是一個人。

可是，說是一個人，又好像有點牽強附會，因爲那個人，已經完全沒有人的形狀了。

他()被剁了整齊方正的幾塊，脂肪富的塊，又被細細的剖了幾十個小片，形狀優的放在一隻白瓷碟裡，攤放在席面上，腸子單獨放在一堆，也同樣碼得十分整齊，紋不，心肝肚腎肺脾等被單獨摘了出來，放在一隻白的細瓷小缸裡，白紅相映，目驚心。

沈千尋對著那堆件默立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

不言不語，不不移，只是死死的盯著那堆看，邊，八妹的尖聲一浪高過一浪，聞訊趕來的雪松和朱柏看到此種形，饒是見多識廣，亦驚得連連後退，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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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把面前這堆件的別區別出來。

只所以如此，一者是因爲，殺手已經將那顆頭顱烤到焦黑，而用以鑑定男別的盆骨也被分作了好幾，給的鑑別工作帶來了很多難度。

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爲一個法醫，玩慣了人骨拼圖，對人上的各種瞭如指掌，原可以在十分鐘就完的別鑑定，可這一次，卻足足用了兩三倍的時間。

沈千尋得承認，有點兒慌。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慘烈腥的殺人方式，兇手把人像頭豬一樣拆解，肝腸肚肺放疊放得整整齊齊，這簡直就像菜市口的屠夫，將新鮮殺好的豬擺在案上，吆喝著讓人來買。

這樣喪心病狂的禽行爲，實在令人是匪夷所思。

想，兇手想要表達的，大抵也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你擅長驗，好吧，那麼我殺個花樣給你驗著玩，這樣我們大家都有事做了，誰也不會太寂寞。

沈千尋明白自己是遇到傳說中的變態殺人狂了。

深吸一口氣，閉雙目，沉默片刻，重又睜開雙眼。

現在，需要冷靜，絕對的冷靜，才能從兇手的“作品”中找到和線索，既然對方把這當豬，那麼，暫且也這麼認爲吧。

神稍稍鎮定了些，蹲下來，驗。

忽略掉那些腥的塊，的目重又變得敏銳。

十大塊塊，分解得十分均勻，骨頭的茬口亦十分整齊，不帶一殘渣。

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得這麼完的，當然，普通人就算平時殺人如麻，卻也未必有勇氣開腸剖肚，這太考驗人的意志了，再者，殺人分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附在骨頭上，若不是經驗富，斷不能做得這樣漂亮，沈千尋慣常解剖，自認也做不到兇手這樣完，這堆事雖腥，但卻連個沫兒也沒有。

要做到這種程度，有削鐵如泥的利是不的，骨頭是極爲堅的東西，沒那麼容易砍斷，有力氣也不，還得有巧勁兒。

兇手刀法純，絕不拖泥帶水，或許有可能是屠夫出，但也有可能是廚子，因爲那幾十塊片全是順著的紋理切的，大小均勻，十分漂亮，還在大盤子中擺出了一朵花的形狀。

想像著兇手擺片時的景，沈千尋額頭的筋脈開始狂跳。

他還有功夫擺出一朵花來，想必當時的心很不錯，說不定角還帶著微笑，閒散又愜意的完自己這驚世駭俗的作品。

這是一個，喪心病狂，極端殘忍嗜，卻又極端沉穩淡定的膽大心細的人。

當然，他還比較得瑟，顯擺，從那花樣片和漂亮的白細瓷容就可以看出來，瓷碗的外邊得乾淨，泛著和的澤，沒有一點污垢。

除此之外，上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沈千尋手拼接塊。

死者是被人中心臟而死，死前應該沒什麼罪，因爲除了口位置一重傷之外，其他部位皮完好。

當然，也不能這麼肯定，被切掉的那些上或許有傷痕也說不定。

沈千尋又手撥拉那顆腦袋。

其實應該先看那顆腦袋的，因爲腦袋才能確認死者的份，但忍住了，需要保持冷靜，死者份確定之後，由之而生的會令神智大。

腦袋雖然被用火烤過，但瞧起來還是有幾分眼，的心口跳了跳，渾冰涼。

這纔想起來報信的人，四尋找那人的影，這才發現，那人已然暈厥過去。

腥味招來一羣又一羣蒼蠅，在那裡嗡嗡轉，沈千尋吩咐下人將擡涼一些的地下室，但那些平日是裡活蹦跳的家丁卻沒有一個人敢靠前，還是雪松和朱柏無聲的走了過來，將擡來。

“都散了吧!”沈千尋輕咳一聲開口，“管家在哪兒?”

“大小姐，我在你後!”管家許農也是沈千尋新近選用的，四十歲左右，話不多，人也沉穩忠厚，平日時看他謹小慎微的，此時雖然面也不好看，但卻也不像其他人那樣驚恐，最其碼，緒還比較正常。

“去報!”沈千尋說，“這是人命司，得讓府的人知道。”

“我這就去!”許農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急匆匆的去了。

沈千尋則上前治療那位可憐的報信人，他上倒沒什麼，十分乾淨，只是此時面目青紫，顯是驚嚇過度外加中暑昏厥。

沈千尋差人拿來些碎冰，覆在他的心口和額頭，過不多久，那人便悠悠醒轉，一睜眼，又是一陣嚎哭，一個大男人，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沈千尋耐心的等他哭完，開口問：“死者是誰?”

“是府上的三小姐沈千雪!”報信人嗚咽著回。

“誰讓你拉來的?”沈千尋追問。

報信人愕然，呆呆問：“你怎麼知道是有人讓我把拉來?”

“這很明顯!”沈千尋回答，“你膽子那麼小，是不可能察看這煮爛的頭顱的，當然，就算你看，也未必識得出來，你上一點也沒有，顯然沒在案發現場待過，發現了死人，大部人會先跑去報，你卻的把用板車拉到沈府來，自然是有人讓你這麼做!”

“是的是的!”報信人拼命點頭，“那個人……不，那不是人，那隻鬼，黑影子鬼，他給我一輛板車，讓我來這兒送貨，他還跟我說，這車上的子沈千雪，他還說，還有一，他已經差人送到我家公子府上……”

“你家公子是誰?”沈千尋問。

“樑紹!”報信人回答。

“到底怎麼回事，你仔細的說給我聽!”沈千尋看著他。

報信人艱難的嚥了口唾，這才緩緩道：“因秋日裡就要辦喜事了，我家公子和沈姑娘就選在今天見了一面，商議婚前一些瑣碎的事，我是他的小廝，自然就跟著，他們見面的地方十分偏僻，因爲我家公子怕人說閒話，就選在清水湖的一條遊船上，們在船上聊天吃酒，我就在岸上守著，他們一向會說到很晚，我就躺在草叢裡睡了一覺，醒來時太都快落山了，可主子的遊船還沒劃過來，我便大聲喚，可沒人應聲。”

“正急躁的時候，那隻黑影子鬼突然走了過來……”

“他的別容貌高，”沈千尋打斷他，“說得詳細一些!”

報信人歪頭想了想，呆呆迴應：“不知道!”

“嗯?”沈千尋皺眉。

“他就裹了一黑袍，好像直接拿一塊黑布纏在上似的，頭臉遮得一乾二淨，連眼睛都看不清晰，個子嘛，好像很高，可是，又好像不高……”

“喂，你這什麼話?”八妹在一旁，“高就是高，矮就是矮，臉看不到，這個也看不到，你的眼長在腳底下啊?”

報信人苦眉皺眼的回：“之所以說不準，是因爲他好像一直在飄，他站起來很高，足足有七尺，可他蹲下去時，卻又很矮似的……”

八妹在一邊翻白眼：“你是找打吧?還是，這人本就是你殺的，跑到這裡玩我們來了!”

“哎喲我的姑，我看一眼都哆嗦，哪敢去殺人還剁好多塊?”報信人苦不迭，飛快說：“反正他給我就是那種覺，那古怪的袍子又又大，站起來時，看著又高又大，可蹲下去時，卻又覺得那架沒那麼大，就屁大一點……”

“你看得真仔細!”沈千尋輕哼一聲，“那是男人還是人?”

“你怎麼會這樣問?”報信人激的，“當然是男人啊!必須是男人啊!哪有人敢做這種事的?本就沒有!他不是個男人，還是個很可怕的男人，不，是男鬼，魔鬼!他說話的聲音又啞又，難聽得要命，他走到我面前，跟我說，我家公子和沈姑娘都在板車上，我家公子他已經差人送回去了，讓我拉著板車把沈姑娘送到沈府，他說完就把板車上的布幔挑開，我一看到那景，當場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那時還沒走，他我拉板車，還說如果不照做，就把我也這樣理了，我嚇得魂都飛了，卻不敢不聽他的話，這一路，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報信人說完又哭，“天哪，惡鬼出世了，怎麼辦啊!”

沈千尋沉默，半晌，問：“他有沒有讓你什麼東西給我?”

報信人連拍自己的腦袋，一迭聲的：“有的有的!你不說，我都快嚇忘了!啊，如果我忘記的話，他會不會也這樣殺了我?”

“把東西拿出來!”沈千尋忽略他神經質的問話。

報信人抖著雙手，往懷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皺乎乎的紙來，忙不迭的塞到沈千尋手裡，同時把拿紙的那手在袖口上蹭了又蹭，好像上面有什麼傳染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