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大老爺說得對。
詹司松是朱氏最后留下的人了,若是詹司松有個好歹,那些盯著他的人勢必會拿妻妾之爭說事。
他不可能似安大老爺的意思,讓俞姝這個妾一直立在妾的位置上。
他扶正俞姝是必然的,只是到時候陳年舊事被翻出來,俞姝便是首當其沖。
五爺不免為此頭痛,暮哥兒呀了一聲。
他低頭看著暮哥兒清澈的眼睛,那里干凈純粹,可一想到有可能潑到他們母子上的污水,他心中便說不出的難。
人言可畏,在政治權利的漩渦里更是如此。
然而俞姝默了默,問了五爺一個問題。
“五爺有沒有想過,再去查一查當年的事。若能查清原委,說不定能洗掉魏姨娘上糊涂的污名。”
五爺知道的意思。
他心里始終不相信是他姨娘害人。
然而朱氏的兒淑悅,從樹上落下來的時候,五爺早已被魏姨娘送去了魏連凱家里,等他回來,魏姨娘和樹都沒了。
他后來也試著去查,可朱家的人掌管二房,將所有人洗了一遍,當年的人都找不到了。
而他彼時和二房已經無關,也不便手二房之事。
五爺說難查,“此事已過去近二十年,去哪查呢?”
這也是事實。
俞姝一時無話。
夜深了,蟲鳴鳥都輕了。
暮哥兒瞇著眼睛打盹兒,不多時又睡著了。
五爺將暮哥兒放到了床榻最里面,讓俞姝睡了中間,他在最外面護著母子兩人。
時節已秋,夜里清爽了許多,窗下有螢火蟲繞在草叢間。
寺廟里的和尚在山上來回走著,敲響鑼鼓打更。
“天干燥,小心火燭。”
... ...
半夜時分,外面突然喧鬧了起來。
五爺聽到第一聲吵鬧,便從床上騰的坐起。
他一,俞姝也跟著醒了,“出什麼事了麼?”
五爺拍了拍,“我去看看”,自己下了床,披了裳往外面去。
文澤的聲音響在了門外。
“五爺,山下國公府的田莊走水了。”
“哪個田莊?”山下有詹家好幾座莊子。
但文澤告訴他,“是二房的田莊,七爺鍛造兵械的莊子!”
他說得七爺,正是詹司松。
五爺眼皮不安地跳了一下,問了火,因著莊子里存了不糧食,這一燒竟然燒得頗大。
“有沒有人出事?”
文澤還不知道,“回五爺,眼下還在撲火。”
五爺皺眉,轉頭了俞姝,“你和暮哥兒再睡會,我去山下看看。”
俞姝點頭應了,“五爺小心。”
男人說好,轉出了院子,騎馬下了山去。
這火順著山風,竟連著竄了兩家的田莊,寺廟的和尚都提了水桶前來滅火。
等火滅下來,房梁都燒斷了。
五爺讓田莊里的清點人數,看有無傷亡。
他看著糟糟的人群,一下想起了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弟弟。
“詹司松呢?”
可田莊里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竟誰都不知道詹司松現在何。
五爺眼皮又跳了幾下。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奔過來喊了一聲,“五爺,找到七爺了!”
“人怎麼樣了?”
他不由地就想到了今日安大伯的話。
有腳步聲傳了過來,五爺在未滅的零星火中,看到了從濃煙里被架出來的人。
他心頭猛地一滯。
詹司松不會是... ...
但被架出來的人,猛地咳嗽了起來,那一聲聲,幾乎要將肺咳出來。
五爺卻在這聲里,心猛然一放。
人沒事。
他聽見了后面跟過來的侍郎李榭的聲音。
李榭并沒走,因為勸說詹司松將鐵槍拿去兵營用的事,所以當晚歇在了詹氏二房的田莊里。
他沒瞧見五爺,上來就扯了詹司松。
“你不要命了?竟然跑去護著圖紙,若是燒死了你怎麼辦?!”
李榭是個好脾氣,輕易不怒,今日算是被詹司松嚇到了。
“讓你拿圖出來,將兵用去兵營你不肯,說是沒用的東西,這回圖紙險被燒了,你卻舍了命去護... ...我都不知,你到底想不想你造出來的東西流芳百世?!”
李榭沒看到五爺,詹司松也沒有。
李榭抹了一把額頭的黑灰,萬分疑地質問詹司松。
詹司松在一陣咳之后,深吸了口氣。
“李侍郎不必勸。我造的東西,我當然想讓它流芳百世,但,我決不肯用到那人的手下!
“他執掌天下兵馬一日,我一日不肯將我造的兵械拿出來... ...助他威名!”
話音落地,風吹著斷壁殘垣的田莊。
煙火之氣侵人肺腑,四下里驚得仿佛此無人,只有殘火燒著木梁,發出噼啪聲音。
五爺的擺被風卷起。
他負手立于夜風之中,偶有火星隨風而飛,又在風中明滅。
詹司松說完這話,從被抬著的木板上掙扎著下來,拍了拍懷中被他搶出來的圖紙,一抬頭,看到了五爺。
他沒想到五爺在此。
他愣了一下。
李榭也才剛看到五爺,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詹司松說得那個人,還有誰?
自然是當朝的定國公、詹司柏詹五爺。
院中越發靜得厲害。
詹司松卻在一愣之后,嗤笑著哼了一聲,轉頭離開。
夜風里負手而立的男人突然開了口。
“站住。”
詹司松一頓,在夜風里立住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是第三卷,節奏會比較慢,有一些角心的部分需要挖掘,以及還有掉馬、跳崖兩個大節,這兩個節都需要十足的鋪墊才有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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