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余聞言,搖了搖頭,苦笑道:“即使同樣是元帥的親骨,可這個孩子在元帥心里,怕是就連那兩位公子,也是無法比的。”
他這一句話剛說完,夏志生也不說話了,兩人對視一眼,皆嘆了口氣。
夜深了。
姚蕓兒剛了子,袁崇武便察覺到了,他凝視著子蒼白如雪的臉蛋,沙啞著嗓子喚:“蕓兒,醒醒。”
姚蕓兒覺得冷,無邊無際的冷,無邊無際的黑暗,待聽到男人的聲音時,的眼皮依舊沉重得睜不開,喃喃道了句:“相公,我很冷。”
的上已蓋了兩床棉被,袁崇武聽了這話,則將的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將自己膛上的暖意源源不斷地傳給,并為將被子掖好,只讓出一張臉蛋。
“好些了沒有?”他的聲音那般輕,姚蕓兒聽著,心里便是一安,用力地想睜開眼睛去看看他,可最終還是徒勞,什麼也沒說,便又昏睡了過去。
袁崇武便這樣抱著,坐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姚蕓兒的睫微微輕,繼而睜開了眼睛。
映眼簾的,便是袁崇武的面容,一夕之間,男人眉宇間滿是滄桑,眼睛里布滿了,紅得仿佛能滴下來,他比在紅梅村時瘦了許多,那一張堅毅英的容則更顯得棱角分明,深邃凌厲,見醒來,他明顯地松了口氣,著的眸中,深不見底的心疼與憐惜,幾乎要傾瀉而出,令那抹凌厲減退了不。
“相公……”姚蕓兒干裂,嗓子更是啞得厲害,這一聲相公又輕又小,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袁崇武抱了,握住的小手,低語道:“我在這兒。”
姚蕓兒想要出手,上他的臉,可全上下卻都綿綿的,沒有一丁點的力氣。的眼睛輕輕轉了轉,對著男人道:“咱們這是在哪兒?”
“在燁。”袁崇武說著,俯在的發頂落下一吻。
姚蕓兒合上眸子,只覺得自己全都仿佛在冰窖一般,說不出的冷,只讓往男人的懷里鉆得更。
“相公,你去接我了嗎?”
袁崇武眸心一黯,不等他說話,姚蕓兒便輕聲細語了起來:“我在紅梅村,每天都等著相公去接我,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蕓兒……”袁崇武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將抱得更。
“紅梅村里來了歹人,謝大哥為了救我,讓我上了馬,那馬不知怎麼了,把我摔了下來……”姚蕓兒憶起當天的事,便不自地害怕,整個人卻更清楚了些,昂著腦袋著眼前的男子,道,“相公,咱們的孩兒,沒事吧?”
許是見男人不說話,姚蕓兒的眸子里劃過一抹驚慌,出小手便要往自己的小腹上去,男人眼疾手快,將的手一把扣住,姚蕓兒渾綿綿的,自是掙不了,袁崇武不忍看,別過臉,開口道:“蕓兒,咱們的孩子,已不在了。”
姚蕓兒聽了這話,便愣在了那里。
袁崇武將的腦袋按在懷里,依舊溫聲輕哄道:“這個孩子和咱們無緣,你年紀還小,往后咱們還會再有孩子……”
袁崇武聲音艱,話只說到這里,便覺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什麼咱們的孩子不在了?”姚蕓兒似是怔住了,黑白分明的眸子極清晰地倒映出男人的影,袁崇武著這一雙澄如秋水般的眼睛,只覺得萬箭穿心,他說不出話來,一聲不吭地將抱在懷里,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他與的孩子,便覺得五臟六腑無一不疼,疼得他面發白,甚至連攬著姚蕓兒的胳膊,都抑制不住地抖著。
姚蕓兒見他如此,心里便有些明白了,是將自己的手出,當上自己的小腹時,方才驚覺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時卻平坦了下去。
“相公,咱們的孩兒,他去哪了?”姚蕓兒頭昏腦漲,小手痙攣般地哆嗦著,攥住男人前的衫,整個人都已魂飛魄散。
袁崇武任由撕扯著自己,見的淚水一顆顆往下掉,打在他的手背上,滾燙的淚珠幾乎要灼痛他的心。
“他一直好端端地待在我肚子里,怎麼會不見了?”姚蕓兒面如雪,烏黑的長發披在后,更是襯著一張小臉憔悴不堪,仿佛男人大手一個用力,就會將給碎了似的。
“蕓兒,你聽話,等你養好了子,咱們的孩子還會再回來,我陪著你,我們一起等。”袁崇武終是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果決,讓人不自地相信,姚蕓兒哭倒在他的懷里,無論男人怎樣安,都是淚如雨下,說不出話來。
男人出手,為將淚珠一顆顆地拭去,他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安懷中傷心絕的子,他與一樣,那樣期盼著這個孩子,可結果,卻是如此令人痛徹心扉。
姚蕓兒自小產后,一來子過于虛弱,二來沉浸于喪子之痛中,連日來都下不了床,就連夜間也時常驚醒,抑或在睡夢中輕泣出聲,每當此時,男人總會上的小臉,將抱在懷里,男人的膛溫暖而厚實,為驅散無盡的黑暗與寒冷。
孟余走進主帳時,嶺南軍中一眾高位將領已等候多時,見只有他一人,余明全忍不住道:“孟先生,元帥怎沒和你一起過來?”
孟余捋須,卻面尷尬之,只沉默不語。
其余諸人便都了然起來,知道自家元帥定是在帳中陪著夫人。這些日子,袁崇武除了理必要的軍務外,其余都是伴在姚蕓兒邊,就連一些公文也移到了姚蕓兒所居的營帳,只等睡著后方才一一置,似乎那些軍政大事,都沒有一個子來得重要。
礙于袁崇武素日里的威懾,并無一人敢在背后多言,只不過那臉,卻都地出幾分不解與焦急。更有甚者,心頭已是不忿起來,他們自是不會覺得袁崇武有錯,而是將一切全都扣在了姚蕓兒上,私下里更是有人傳言,道那姚蕓兒是妖,將英明神武的“崇武爺”迷了這樣。
這話傳出不久后,嶺南軍中又有人揣測起來,甚至有人說那姚蕓兒是朝廷派來的子,只為迷袁崇武,好讓他日后在戰場上不戰而降。
流言愈演愈烈,終是傳到了袁崇武耳里,待聽聞孟余說起,底下的士兵紛紛傳言,說姚蕓兒乃是妖時,男人的面卻無多大變化,微微一哂,依舊看著手上的公文,命孟余接著說下去。
而當孟余說起,有人揣測姚蕓兒的份乃是朝廷派來的子后,袁崇武的臉頓時變了,眸心一閃,將那公文扔在了案桌上,發出好大一聲響來。
孟余一驚,將頭垂得更深,恭聲道:“元帥息怒,這些話也只是一些新兵無所事事,沒留意才傳出來的,屬下已經命人徹查下去,將這些在軍中散布謠言的人全給抓了出來,如何置,還元帥示下。”
“一律軍法置,以儆效尤。”男人的聲音渾厚,聽在孟余耳里,卻令他大驚失,只失聲道:“元帥,軍法置,是否有些……”
“軍中最忌流言,軍法置,為的是殺一儆百,若往后軍中再有此事發生,決不輕饒。”
男人深雋的面容上依舊是喜怒不形于,可孟余追隨他多年,知他已是怒,當下便俯,恭恭敬敬地說了聲:“屬下遵命。”
待袁崇武將軍中事務理好后,已是深夜,他站起子,早有侍從將飯菜端來,他也來不及吃上幾口,匆匆走出帳外,去看姚蕓兒。
姚蕓兒還未睡著,聽到男人的腳步聲,便從床上坐起子,不等下床,便被男人按了回去,并將被子為掖好。
“相公,你回來了。”姚蕓兒著眼前的男人,只覺得一顆心立馬踏實了下來,孤一人在這偌大的軍營里,那位夏老每隔一天便會來為把脈,縱使年紀小,卻也能察覺出來,夏老并不喜歡,每次都是一聲不響地來了就走,連句話也不會和說。除了夏老,便是送飯的侍從,此外,再也看不到旁人。
袁崇武雖然得空便會回來陪,可他畢竟是三軍主帥,軍中諸事纏,待姚蕓兒能下床后,他便一連幾日均在前營理軍務,視察軍,抑或兵訓練,每日里都是直到晚上才能回來。
是以每當他回來,姚蕓兒總是格外高興,那張依舊蒼白而纖瘦的小臉上,也會浮起一抹甜的笑靨。
袁崇武瞧見,便覺得全的疲倦無影無蹤,俯下子在的臉龐上親了親,轉眸一瞧,卻見案桌上擱著一碗燕窩,那是他專門命人給姚蕓兒做的夜宵,可卻是也沒的樣子,顯是姚蕓兒沒有吃。
男人將碗端起,見那燕窩還熱著,遂回到榻前,道:“怎麼不吃?”
姚蕓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想吃。”
男人微微一笑,溫聲開口:“以前不是最吃嗎?”
姚蕓兒鼻尖一酸,將臉蛋垂下,隔了許久,方才說了句:“以前,是孩子喜歡吃。”
袁崇武聞言,瞧著婉凄楚的一張小臉,心口便是一疼,握住的小手,低聲道:“你現在子弱,無論多,總歸吃一點。”
說著,男人舀起一勺,喂到姚蕓兒邊,道:“來,張。”
姚蕓兒抬頭,便迎上男人的黑眸,他的眉宇間依然溫和而寵溺,見睜著眼睛看著自己,便淡淡一笑,道:“別看我,快趁熱吃。”
姚蕓兒眼圈一紅,張開,將那燕窩吃下,袁崇武極是耐心,一勺勺地親手喂,還剩下半碗時,姚蕓兒卻問了句:“相公,這燕窩真的是大補的東西嗎?”
袁崇武點了點頭,道:“燕窩自古便是好東西,往后每日里我都會讓人給你送來,你要記得吃,知道嗎?”
聽他這樣說來,姚蕓兒便開了口:“那你也吃點。”
袁崇武一怔,繼而笑道:“這燕窩都是你們人家的東西,我吃做什麼?”
姚蕓兒卻不依,出小手舀起了一勺,送到袁崇武邊,袁崇武黑眸一滯,瞧著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便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絕,角微勾,將那勺燕窩吞了下去。
姚蕓兒見他吃下,便抿一笑,燭下,就見那一雙星眼如波,雙頰暈紅,白皙的臉蛋宛如玉,清純而靦腆。
袁崇武瞧著,遂將攬在懷里,用自己的額頭抵上的,姚蕓兒角含笑,出小手摟住他的頸脖,小聲地問他:“相公,這燕窩甜嗎?”
“你吃過的,自然甜了。”袁崇武挽住的腰肢,低聲說著,他這一語言畢,姚蕓兒臉龐便燒了起來,只埋首在他的懷里,惹得男人輕笑出聲。
…………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袁崇武便起來了,姚蕓兒在軍營里住了這些日子,知道他每日都是要升帳點兵的,當下也起,去為他將衫理好,袁崇武握住的小手,放在邊親了親,道:“等我回來。”
姚蕓兒點了點頭,心頭卻是有些不舍,輕聲言了句:“你早些回來。”
袁崇武知曉獨自一人在軍帳,自是十分難挨,可若像孟余所說,在燁置一華宅,將送去,卻又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為今之計,也只有將留在邊,等勢穩定后,再做打算。
念及此,袁崇武了的臉頰,道:“理完軍務,我便回來陪你。”
姚蕓兒輕輕“嗯”了一聲,一直將袁崇武送到營帳門口,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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