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看, 整個廢墟海遼闊又冷清。他們像是在穿越一片灰的沙漠, 只有部分蓋過建筑廢墟的爬山虎叢還能出點生機。被稱為鐵珠子的機械生命正在籠子里撞, 發出鵝一樣的嘎嘎怪。
唐亦步張開十指, 讓風穿越指,里哼著不調的小調。它的旋律怪異,莫名有點耳,可阮閑回憶半天, 沒能從記憶里找到對的上號的歌曲。
“給你們的食水夠撐兩天, 再多自己找。”等到達目的地, 剛子摘下頭盔。“別在下頭磨蹭太久, 也別跑太遠。大集會在四天后的早晨,如果那之前我們還沒收到信號,沒人會來接你倆。”
目的地是一個立在碎石板上的小別墅, 雖然整個兒被灰塵蓋得狼狽, 生滿雜草和爬藤, 但結構還算完整。幾個膀子的墟盜出來草草接應了下,練地把兩人趕到室。
房間里的家基本被清理一空, 兩排笨重的宇航服式潛水整整齊齊地掛在鐵桿上,室彌漫著一泡面的味道。目掃過角落,阮閑在墻角發現個明顯不屬于別墅的垃圾槽口。
悉的氣味,阮閑角。
“這小兄弟啥來著?唐、唐……算了,小唐,你阮哥有槍了,你要不也整一把?”一片唏哩呼嚕的嗦面聲中,剛子指指甩了幾把武的長桌。
“我跟著阮先生就好。”唐亦步從桌上挑了把匕首,“我不太會用槍。”
“隨你咯。”剛子的熱到底有限,“這次咱不走垃圾槽了哈。”
果然,下降過程中,阮閑在別墅地下瞄到了原本用于囚他們的囚室。
這次他們下潛的速度比上一次慢了不。十幾分鐘后,兩人再次回到悉的醫院大廳。的痕跡徹底消失,的味道再次沖進鼻子。
也不知道唐亦步上次弄出來的還在不在。阮閑心不在焉地想道,兩把槍都掏了出來。
這次裂開的金屬多扔下來一位害者——鐵珠子連籠子一起磕上地面,在鐵籠中瘋狂彈跳。唐亦步毫不遲疑地打開籠子,解開鎖鏈,一只手按上戴著嚼子的球形機械生命。
一圈藍沿唐亦步手掌亮起,那椰子大小的小東西遲疑了一會兒,不再嘎嘎。見鐵珠子老實下來,唐亦步解開它的嚼子,它趁機一個彈跳,蹦上他的頭頂。
阮閑:“……”
他一言難盡地向活像疊著倆腦袋的唐亦步,以及那個咔吧著大的金屬球。
“這東西頭腦非常簡單。我改寫了它的思維程式,它認為我是它的同類。”唐亦步拍拍頭頂的鐵珠子,“蠻力控制它太麻煩,這樣更省事。”
“你的腦袋,你做主。”阮閑無力地應道。
他直接帶唐亦步前往側廳的藥房,開始從各個犄角旮旯里索還沒過期的藥品。走石號給他們的時間很充裕——對于普通人來說,完全探索一間廢棄醫院可能需要兩三天。但對S型初始機來說,一個下午綽綽有余。
阮閑不不慢地將還在保質期的藥品塞背包,順便撿起一些保存完好的醫療械。既然他們能留下藥品和明滅草以外的東西,多拿點總是好事。
橫豎有唐亦步這個怪力在,負重不會是問題。
他的初步計劃很簡單。盡量多撈點財產,按規矩參加那個所謂的大集會,然后找個機會和涂銳聊上幾句。
聽剛子的說法,涂銳是近幾年才來到廢墟海的。“前反抗軍”不過是他的自稱。目前看來,這是最適合打聽“阮教授”下落的渠道。可萬一這是MUL-01的人用來釣魚的手段,阮閑可不想傻乎乎地沖上去咬鉤。
然而當另一艘船的船底著兩人頭頂蹭過的時候,阮閑心平靜無波。
計劃從來都趕不上變化快,他麻木地想道。這是一個科研人員的基本覺悟。
原本趴在唐亦步頭頂的鐵珠子機智地挪了個位置,及時糊上唐亦步的臉,躲過了蹭來的船底,隨即被那仿生人深沉地推回頭頂。
阮閑抬起頭,看那艘小船在四樓停下。紛的腳步聲響起,船上下來三個人。
又是三個。
“你看,我們沒說謊,這麼一大片明滅草!”的聲穿黑暗。“我和老胡的貢獻得記上吧?”
是那個走他們骨鋸的人,極樂號的人。
“不錯啊蔣琳。”一個新聲音加,“按現在的速度,湮滅點過來至還有兩周吧。這里可以作為新的培植地,還能再收一批。喏,這是今天的螢火……咦?”
“螢火蟲呢?按道理,這片地值上我們兩個這周的量了吧,你不能——”
“我明明放好了,沒有!我自己的都沒有,別吵。我再找找!”那個新加的男聲急躁了些。
“你肯定忘帶了。”那個人的同伴,名胡堅的男人啞下嗓子。
“要中午前沒找到,我們要怎麼回去?”蔣琳的聲音尖利了些,“沒了螢火蟲,你那狀態能開船?老天爺,這種事你也能忘?”
“你急啥,這不還有明滅草的果子嘛。螢火蟲也就是濃后的干果丸,我們直接吃果子也沒差。”
“樊老說了,生果子對人不好……”
“待會兒斷藥反應上來,你還能說這話?我剛播放了驅散腹行蠊的音波,不會有腹行蠊突然襲擊的,安心吃。吃完了好好摘。趕摘完這波,這次我們摘更多回去,能在家里舒坦地躺上大半個月。”
“可樊老說過——”
“蠢娘們,你不吃我吃。”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后,漿果被嚼碎的聲音響起。正在咀嚼果實的有兩人,剩下的那個只是在張地息。
隨后多了些聽不出是舒適還是痛苦的哼哼聲。
看來他們是注定沒法安心探索二樓和三樓了。阮閑和唐亦步對視一眼,簡單做了個手勢。他沒有出聲,通過耳釘向唐亦步簡單地傳出信息。
【一點鐘方向。老地方。三人。】
腦袋上頂著個鐵珠子,唐亦步沒點頭,一只手簡單比了個OK的手勢。兩人門路地回到四樓,躡手躡腳在船后藏好。
阮閑蹲在傾斜的船頭邊緣,稍高的唐亦步將前探,下擱在阮閑頭上。那仿生人頭頂的鐵珠子也學著兩人作,微微從船頭邊緣探出一點點。
阮閑強行按捺住掀翻背后兩位機械生命的沖,耐著子繼續觀察。
這艘船看起來更像是小客艇,表面被拭得很干凈。它安靜地停在地板上,頂端甚至不到廢墟的天花板。連綿不斷的嗡鳴從船傳出,八就是剛才那人所說“驅趕腹行蠊的音波”。
兩個男人正在他們面前漂浮。
那是真正的漂浮。他們像失重的宇航員那樣浮在空中,腳被鏈子拴在船上,保證他們不至于無意識地撞進明滅草叢。兩個男人大睜雙眼,眼睛一眨不眨。手里抓滿醋栗似的果實,慢悠悠地往里塞著,角沾上了大量綠油油的水。排泄的腥臊污染了空氣,阮閑下一陣干嘔。
瘦的蔣琳在草叢邊,離那兩個正在服用果實的男人遠了些。似乎想逃得更遠,但整個人讓人不舒服地搐著,活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住。
“沒了。”胡堅迷迷糊糊說道,手指間散發出綠熒的果。他的下和雙手沾滿熒,在黑暗中看起來有點可怖。“沒了,沒了。”
阮閑能看清,那男人的眼珠正在毫無規則地快速轉,瞳仁幾乎要轉出殘影。
然后變和明滅草果實一般的亮綠。
差不多干凈指間的果,胡堅的呼吸帶出些渾濁的氣聲,整個人緩緩摔落在地。他似乎沒搞清楚自己在哪,或者自己屬于什麼種。男人無聲無息地掙了拴住腳的鏈子,四肢怪異地扭曲,徑直向面前的蔣琳撲去。
后者發出一聲刺耳的尖,翻滾著躲過。而胡堅一半撞墻角,幽靈般沒,隨后探出。
就像墟盜的船。
“沒了!”他含糊地吼道,揪住蔣琳的頭發,將往明滅草叢里拖。蔣琳拔出刀子,果斷割斷了被揪的頭發,連滾帶爬地向反方向逃去。
可惜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另一個吞食果子的男人也吃了手里的存貨。他的腳腕虛影般穿過鐵鏈,加了捕獵同伴的行列。
阮閑悄悄地了口氣,面前的詭異形象讓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頭頂被唐亦步的下硌得痛了幾分。發現阮閑吸氣,唐亦步有模有樣地也小聲吸了口。不幸的是,這個糟糕的模仿被最頂上的鐵珠子發現——
“咻——”它繼承兩位的優良傳統,哨子似的來了個大氣。
正追殺蔣琳的兩人瞬間轉移目標,四只幽綠的眼睛登時轉了過來。
“如果子彈對付不了這倆東西。”阮閑沖后兩只機械生命咬牙切齒,“我就給你倆兩槍,我說到做到。”
“理論上對付不了。”唐亦步沉痛地表示。“我能先賒著嗎?”
“救救我!”蔣琳非常識時務地大喊,“救救我,他們已經沒救了!”
“那就滾過來!”阮閑吼回去。他扯住唐亦步的領子,毫不猶豫地鉆進那艘船,然后把對方推上駕駛座。“告訴我你會開。”
“我會開。”唐亦步點點頭。
“嘎!”唐亦步頭頂的鐵珠子也學著點點頭,被阮閑一掌拍飛。蔣琳估計猜出了他們的打算,尖著沖上船。整個人抖得厲害,瘦削的臉上滿是淚水。
“快,快開船!”哆嗦,聲音都變了調。
唐亦步這次倒不是胡說,他利落地縱著復雜至極的作面板。最后抓穩方向盤,將速度開到最大,越過層層疊疊的廢墟,箭一般向某個方向沖去。
然而那兩個新誕生的幽靈沒有罷休,他們跟在船后,里念念有詞。
“沒了,沒了。食,食。”
他們前行的作已經不再像人,四肢扭到極限,更像兩只著廢墟前進的綠蜘蛛。
“你、你們這是往哪兒走啊。”蔣琳在船頭,“這個方向怎麼像……”
“我猜是湮滅點。”差點被穿過船地板的人手抓到,阮閑索坐上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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