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6.

兩人用一繩牽著,經紀人回頭找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簡直像是蓋彌彰。

從包裡找出折疊的漁夫帽來,遞給毫無演員自覺的李慕：“遮一遮。”

李慕沒接,把領口的墨鏡戴上了。

莊欽對葉颯解釋：“他沒睡醒，不搭理人,等他醒了就好了。”

他分明地記得去年的春節,自己在飛機上看見他了，禮貌地跟他打了聲招呼，李慕就不理。

現在想起，當時李慕應該是在補眠,補完後沒睡醒，對外界的知要遲鈍一些。

李慕牽著繩子，跟著出機場。

三月的柏林仍是天寒地凍,夜晚飄著小雪,一出機場大家都把外套加上了。

邱明安排的不是什麼大型商務車，而是加長轎車，在國因為通管制,路上看不見這樣的車,莊欽也是第一回坐。

這車型兩排座椅對坐，因為車上還有其他演員、助理和造型師,莊欽和李慕只是挨著坐，李慕手裡玩著他帽衫的繩子，莊欽默默地聽郭導講解本次電影節之旅的時間安排。

開幕式安排在明天，全主創都要走紅毯,演員的任務就是配合宣傳，一共三個紅毯要出席，一是開幕，二是首映日，三則是閉幕，閉幕那天就是評獎日。整個電影節為期兩週，莊欽本想著參加了首映回國繼續拍戲，姜導聽說他出演的片子圍了柏林影展的主競賽單元，就讓他閉幕過後再來。

而導演和製片在這兩週的最大任務，則是去找片商推銷片子，把片子賣到海外去。

郭導講完流程，問大家：“還有沒有什麼問題要問的？”

“有。”同行的男配角演員問他，“郭導，我們片子剪輯時間這麼短，拿去送審沒有？”

“這個……”郭導尷尬地說，“德語字幕做出來就拿過來送獎了，哪裡來得及剪輯拿去給廣電送審。”

“啊？”那演員憂心忡忡地問，“我們跳過送審核就直接拿過來參加影展，電影局會不會不滿，止我們公映？”

郭寶箴：“……”

這個問題他當然想到了。

但一開始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剪輯能夠通過審核的版本，而且如果把能通過審查的版本拿來柏林送展，別說競賽單元了，青年導演論壇單元都進不去，評委怎麼可能會喜歡能過審查的東西。

“這個大家放心。”郭導說，“有邱總呢。”

邱總：“……”

邱總也在擔心這個問題，畢竟電影局的關係不太好走，好多獲獎的電影，拿了幾年獎了，在國都沒有聲音，不能公映，劇組沒錢宣傳，哪怕宣傳了，還是一大堆人跑去看雲盤盜版，劇組完全是賠錢在拍戲。

邱明是資本家，這部片子他自然也想賺錢，賺不到那拿個獎，國宣傳一下，提高了導演知名度，他這個出品方的含金量，也不錯了。

他著頭皮道：“大家放心，國版權我已經找到銷路了，已經有片商來國看過我們的片子了，價格也在談，海外版權是肯定可以賣出去的，這個不用擔心。至於國公映的問題，我也會去走，如果我們電影能拿金熊，價格還要翻一番。”

他們是拿片酬的演員，電影能不能賺錢其實他們自己是拿不到錢的，但自己拍的電影放映，在全世界上映，這對演員都是好事，可最要的還是在國上映。

下車後，莊欽問郭寶箴：“郭導，電影首映禮後，我能不能離開幾天？”

“你去哪兒？要回國嗎？”

莊欽老實回答：​​“有品牌邀請我去黎參加時裝週，我答應說會到場去看秀。”然後李慕還說順路去伐利亞買咖啡豆。

“哦哦，時裝週啊，那你去吧。”

莊欽：“我帶上李慕一起。”

郭導：“他也被邀請了？”

莊欽：“他……買服，您要不要買點服，我給您買兩件回來？”

“我就算了，時裝週的服我欣賞不來哈哈哈，太前衛了，我都三十了搞什麼流Fashion，老了老了，不行了，再年輕點還可以趕趕時髦。”

正好走到他們後面，人已經睡醒了的李慕，巧聽見郭寶箴的話，臉就是一黑。

他把郭寶箴開，把莊欽拉走了。

邱明給他們開了套房，套房有好幾間臥室，李慕晚上不小心把床弄髒了，也不管它，抱著莊欽去另一間臥室睡。

開幕式當天，上午，造型師來房間給莊欽做頭髮，化淡妝，注意到他脖頸下方有紅痕，心裡驚訝，用遮瑕棒他遮住了。

下午，一行人乘坐加長版的豪車去柏林電影宮參加開幕式。

柏林電影節並非巨星雲集，但聚集在此的名流紅人並不。

超過30萬張門票售出，以及多達500萬的觀影人次，這是全世界觀眾人數最多的電影節，有四部華語片圍本次電影節單元，莊欽還看見了一些人，但《藏心》是這一屆唯一一部圍競賽單元的影片。

電影宮外的​​區，大多都是外，也有一些亞洲面孔，不比在國歡迎，在國外沒人認識莊欽，因為沒有準備應援，也沒有千里迢迢跑來打CALL，前方走過的是某個好萊塢星，閃燈在上停留了很久，到他們劇組的時候，反響就平靜了許多。

開幕影片是德國本土電影，是德語字幕，他們的座位靠後，莊欽看不懂字幕，也只能猜劇，李慕在公眾場合看電影一般不出聲，但他發現莊欽聽不懂，就用手機打字實時給他講電影劇。

“你怎麼還懂德語啊？”莊欽打字問他。

李慕：“學的。”

莊欽：“。。。”

李慕打字：“想學我可以教你。”

莊欽：“我聽說要學十年。”

李慕：“用不著。”

李慕：“你很聰明的，學五年應該能跟人流。”

莊欽覺到了降維打擊，不再跟他說話了。

李慕：“生氣了？”

莊欽看一眼他的手機屏幕，指了指屏幕，表示讓他專心看電影。

李慕再一次打字：“如果你認真跟我學，我保證兩年把你教出來。”

莊欽心想自己學德語幹什麼，但還是敷衍地點了頭。

李慕低聲說：“晚上我教你？”

“晚上不是有飯局？”是邱明邀請到駐外大使吃飯。

“那種商業飯局用不著我們去，請了翻譯的，不需要我。”

莊欽拗不過，說好好好：“學德語。”

影片結束，觀眾陸續退場，裡都在議論這部開幕影片。

莊欽問郭寶箴：“郭導，這麼多外國人來參加電影節，主辦方怎麼不多做個英語字幕？”

郭導吐槽：“德國人可能以為全世界都懂他們的語言吧，我也要加英文字幕進去，都找人翻譯好了，主辦方不讓加，得，行吧，這幾天還有很多優秀的電影展出，本來說去看，這下好了，不懂的語言本就看不懂。”

圍競賽單元全憑本事，能不能拿獎，卻要看很多因素，有政治原因，資本博弈。

邱明最近正在拉攏電影節評委，但他的背景關係在國好使，在國外就不怎麼運作得開了，倘若李慕不屑於用這種手段去博得評委好，拉一點友分，《藏心》得獎的概率就更小了。

和駐外人員吃過飯回來，邱明端著一盒古雪茄，去敲李慕房間門，李慕專心地在教莊欽德語，因為莊欽正好人在德國，決定學一點簡單的，也很配合他。

邱明說：“那個，莊欽，郭導找你有事。”

“好。”他也沒換服鞋子，穿著拖鞋就去隔壁找郭導，郭導問主辦方借了小型的放映設備送過來，在套房的客廳裡放映影片。

“你來了啊？”郭寶箴看見他道，“電影剪出來，你還沒看過片呢，正好讓你過來看看。”

“您在飛機上不是還說，首映日在電影宮觀看嗎？”郭寶箴昨天還再說，要在電影宮觀看第一次放映，效果最佳。

他咳​​了一聲，說：“先看看嘛，讓你心裡有個底。”

剛才邱總讓他把莊欽拖住，說他有事跟李慕講。

想來想去，郭寶箴想不出其他的法子能把莊欽拖著不讓他走了，只好使出大殺招，對待莊欽這種電影迷，只能放他沒看過的電影給他看。

“那我去李慕過來看？他也沒看過。”莊欽說。

“哎，就你跟我，我們兩個人看就好了，別讓他來。”

莊欽看向他，郭寶箴解釋：“他脾氣大，等會兒這裡不滿那裡不爽的，又要臭著張臉，搞得像我欠他錢一樣。”

“那我給他說一聲，這個剪輯版多長？”

“一百四十分鐘的版本，你別回去了，製片人跟李慕估計有事要談。”

隨即，關燈，兩人坐下，電影開始放映。

片頭直接開始敘事，李慕扮演的殺手一角在狹窄的泰國小城街道逃亡，上穿的西裝，勾勒出高大的材，修長的四肢被高級布料包裹，他的裝束和髒嘈雜的東南亞環境非常不搭調，西服外套被浸潤得更深，晃的鏡頭凝固在他汗的臉龐特寫上，刀鋒般的兩道濃眉下是深邃的眼窩，他英俊的長相是東西方都認可的，非常抓眼，讓人看了就挪不開視線。

連郭寶箴這個平日喜歡罵狗比投資人的導演也不得不承認這點，李慕是個演藝新星，可他也是不容置喙的天才，還有這得天獨厚的天賦，這樣的長相，絕對是千萬中才能挑出一個來。

那雙直視鏡頭的眼睛做過後期理，黑得猶如夜般沉靜，他眼神中有著超乎尋常的冷靜、訓練有素，穿了屏幕，似乎能看見屏幕外坐著的觀眾，能看到他們的心深。

音響裡，是李慕那沉著的息聲，微一瞇眼，瞄準，槍聲響起，一朵花在大熒幕上綻開，德語翻譯的片名碎片化地浮現出，隨即是中文片名。

鬧市中，鏡頭通過主視角，拍攝狹小熱鬧的街頭環境，街上賣什麼的都有，東南亞人獨有的長相特徵，和泰語富了鏡頭語言，鏡頭一切，是莊欽戴著黑墨鏡，從樓下雜貨舖跟老闆買到新鮮的蛋，鏡頭給了招租的廣告紙一個特寫。

他提著一籃子的蛋，胳膊抱著一大盒的牛，索著走進後方庭院，上樓，用鑰匙打開銅綠的、生鏽的鐵門。

門一關，銅綠調的屏幕下方浮現出白字，分別是導演名字，出品人名字，還有演員的的名字。

屋子全景，摘下墨鏡的年，眼睛像是黑的玻璃珠，頂尖的漂亮卻無神，電風扇搖晃轉圈，收音機裡播的是中文歌，一首粵語老歌。他穿著寬大的、洗的發白的破T卹，拿著水壺給臺的花澆水，照耀在他的臉龐上。

雖然是自己出演的片子，看著確實不免會尷尬，但莊欽還是不由得被吸引了。

電影的剪輯方式，從片頭開始，就和上輩子有了些微的區別。

變得更藝、更出了。

鏡頭一切，又換了李慕的視角，李慕逃進了這座二樓小院，四周曬了大量的服，住著許多戶人家。

他穿過這些晾曬的服被子，手指在潔的白被單上留下了指印。

手持著槍站在銅綠的門口，他聽見腳步聲，渾氣息更加危險，瞬間就要拔槍的那一刻，門開了。

那年穿著舊裳，材很瘦，頭髮很短，就那麼站在門口著他，沒有一點害怕，像一隻無畏的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