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仰頭朝天,過了一會兒才道:“可惜陛下跟太子不信,臣民們更不信,反倒過來說父親是為了掙軍功。”
隨安這會兒就不厚道了,心里暗想:不會褚太尉因此氣病的吧?
褚翌低頭看一眼,見雙手握拳擱在下底下,看不出神,便又繼續道:“就連我,雖然不信,卻也并不希邊關震流河。”
他有建功立業的心,外敵自然會毫不留,可外敵侵,百姓遭殃,他心里也難。
隨安見他緒低迷,就笑道:“不說這個了,這還沒過完正月呢。天也不早了,您快回去吧,斗篷也穿上。”
“斗篷留你這,反正明天你就回去了。”褚翌不甚在意的說著話,起下床。
隨安連忙拉住他:“天太冷了,還是披著人放心。”
褚翌走到門口,邁過門檻后卻又轉,看隨安正趴在床上看著他,目中竟約帶出不舍,心中剎時一,竟然疾步就回,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你委屈一夜,明日一早我就打發人來接你。”
隨安原本打定主意就是近幾日走,今日聽說明天要搬回去,心里已經有了主張,只是褚翌對總有幾分好,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今日一別以后各自安好。可實在沒料到褚翌竟然能去而復返,心中,更多的卻是歉疚,唯恐他看出來,連忙埋在枕頭里頭,嘟囔:“您快回去吧。”
可是誰也不曾料到,這一別想再見,卻是不由他,也不由。
就是這沒過完正月的最后一夜,東蕃人竟然繞過肅州,大舉進犯栗州華州,栗州本在肅州東南,原以為離東蕃遠,又有肅州做屏障,可高枕無憂,誰料東蕃這才請和數日,就撕下面。不僅如此,東蕃之中最銳的一支騎兵,竟然避開各州關卡要道,似卡著時間埋伏在了上京,單等了進犯的這日,在上京縱火搶掠,其中褚家因一直支持開戰,竟了東蕃伏擊的首要目標。
隨安這里等褚翌走了就開始布置現場,等到半夜,卻突然聽到街面喧嘩,天空似有,沒等細想就見從外頭院墻一帶火油的箭,這是有人縱火!
隨安連忙跑去取了掛在墻上的一面破鑼,使勁敲了起來。
這一驚,這的箭又多了好幾只,而且墻外聽聲音似乎是外族口音:“這是褚家?褚元雄的家?”
停善堂的人不多,隨安見有人出來,連忙放了鑼,跑回屋子,把屋門打開,床上的被子掀開,作出屋里的人倉促出了門的假象,然后自己躲在了早先就偽裝過的床底。
現在外頭明顯的是敵非友,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也虧了那鑼聲提醒,停善堂的主事雖打著哈欠出來,一看那火箭就清醒了,一面喊人,一面飛快的往里頭報信去了。
事實證明,隨安的空城計不是杞人憂天。不過一刻鐘,外頭的人就進來了,看了一眼房里,嘰里呱啦說了一串,然后就往別去了。
停善堂的屋舍開始燒了起來,霹靂啪啦的聲音很清晰,隨安聞著煙味,連忙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將裳都穿在上,手里的小包袱里頭只有幾塊點心跟一只小水袋,戶紙跟銀兩都放了,而后趁著無人,悄悄的跑到停善堂通后街的門,門本就是兩扇薄木板,早已被人破開,出頭看了看街上,有好些宅子都著了火,反倒是街上略暗,不過也不時的有人聲傳出,嚷著“走水”或者“快救火”。
隨安回頭看了一眼褚府,下心中歉意,朝早就規劃好的土地公廟跑去。
土地公的神格不高,土地廟也因此多小且簡陋,而上京的土地公廟則因為占了地段便利,又有許多平民愿意布施,便建的好了些,平日能收容一些因販售貨或者其他原因滯留在京城的外鄉人,且它離宣武門不遠,想要出城,在土地公廟躲避一陣最好不過。
也是近日五城兵馬司巡防排查不嚴,這請和書在皇上的龍案上尚且不滿十日,上京人本又心寬,今日事發之突然,竟五城兵馬司指揮慌了一陣子手腳,才連發幾道命令,當先令一副指揮進宮稟報,而后傳令銳去抓捕放火之人,又命剩下人等趕救火,火從東北起,賊人八是早就從北門或者東門城埋伏好了。
宣武門在城南,反影響最小,隨安沒到過宣武門,但到過土地公廟所在的柳樹斜街。小心翼翼的避開人走,安全第一,走的不快,偶爾能聽到遠傳來的聲音,總能嚇得心臟砰砰。
戶紙在手,那為奴的時候小的膽子又漸漸漲大,遠遠看見柳樹斜街,連忙瞅了瞅左右,而后飛快的跑了進去。
土地廟門口有個功德箱,隨安將用紅紙包著的十個錢放進去,默默求土地公一定收留這一晚,千萬別被人抓回去。
廟里頭人很多,或坐或臥都在睡覺,有點像現代的火車站,這些人隨安并不怎麼怕,先找到茅房,忍著臭味整理了一遍自己,而后進了正殿,在門口的團上拜了拜,學別人的樣子找了個角落窩下很快就閉上眼睛。
本以為自己肯定睡不著的,沒想到一覺到天亮不說,還被人推醒了。
睡得迷糊,被人一推雖然那人很快放手,還是嚇了一跳,睜開眼一看,推的那人竟是個捕快,連忙站了起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竟然睡的這麼好!起來挨個走到前頭去!”
就有人問:“差爺,出了什麼事?夜里沒聽見靜啊?”
隨安也忙豎起耳朵聽。
那差役估計知道的也不多,只說有賊人在上京多放火。
民眾們七八舌的問:“在哪里放的火?”
“這也太壞了,燒了宅子可怎麼住人!”
“火大不大,撲滅了嗎?”
有人就慶幸:“咱們這里沒遭了難,多虧土地公保佑。”此話一出,不人附和,有幾個連忙出錢來塞到功德箱里頭,隨安看了一眼多是像一樣出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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