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離開時是第二日早上,他站在床榻前更,系腰帶,垂眸見被褥間的永嘉,青蓬,有些狼狽。
沈邵目微沉,他低扳過永嘉的小臉,昨夜的淚干涸在瀅白的上,留下道道痕,沈邵親上永嘉的額頭:“隨朕回宮?”
永嘉緩緩閉上眼,側開頭躲閃。
沈邵見此,低嘆一聲:“那便先住在這,有事吩咐趙九,聽說這幾日是姜尚宮在照顧你,便讓回來繼續伺候著。”沈邵說完,又垂頭,在永嘉轉過的側臉上落下一吻,他指腹蹭了蹭面上的淚痕:“朕走了,你再睡會罷。”
****
突厥訌,老王爺被囚,左狄王領兵南下,與大魏宣戰,雪前恥。
沈邵剛下了朝,龐崇便奉上截獲的何長鈞從北疆寄回給何鐸的信,沈邵放下手中何長鈞請命對戰突厥的上奏,接過龐崇遞來的信。
信上,何長鈞命何鐸領著何家黨羽在朝上力薦,由他領兵去西疆迎敵。
沈邵看過信:“盯何鐸在京舉,事無巨細,皆要上報。”
“是。”龐崇領命,他拿起沈邵放下的信紙,折好重新放回封中,封好后著人送到何府何鐸手上。
沈邵再次拿起何長鈞的上奏,看了片刻,隨手合上,丟在一旁。
此番南下調查茶的結果,倒真是超出他的意料,他著實沒想到他的好舅舅竟敢將手的這麼長,連事關軍馬的銀子都敢貪。
沈邵命王然伺候筆墨,執筆下詔,拜陸翊為威遠大將軍,在西疆統兵迎敵。
至于何長鈞的請命,沈邵又下旨,命何家軍調一隊軍馬前往西疆支援,何長鈞本人繼續留守北疆坐鎮。
王然在旁看著沈邵的安排,不由多問了一句:“陛下,奴才聽說,何家軍是出了名的只認何將軍調派,您下旨將何家軍調給陸將軍,他們肯聽話嗎?”
沈邵聞言看了眼王然,王然到沈邵的目,立即垂頭:“奴才多,奴才失言。”
沈邵寫好詔令,放下手中的筆:“朕多給了他兵,能不能用明白是他的本事,難道還要朕去前線,手把手教他嗎?”
王然繼續垂頭不語,他雙手接過沈邵的詔書,退下前去傳召。
***
沈邵這幾日因前線戰事和南方茶政的事,忙得不開空,他幾番派人去長公主府召永嘉,都被稱病推了。
沈邵心知并非是病了,只是想盡辦法躲著他罷了,若是因為旁的事,鬧鬧脾氣,他也可以縱著,但事涉淑太妃,他已在底線上一退再退,便容忍不了因那母妃,再得寸進尺。
沈邵直接讓王然帶著何院首去長公主府,若是無病,即刻進宮。
夕佳樓,永嘉看著被王然領來的何院首,摔了手中的書卷。
王然見了,子一頓,忙面上賠著笑,將沈邵的旨意傳達。
永嘉盯著王然,道不出心中的氣惱委屈,更多的是恨,恨沈邵步步相,連此時都不肯放過。
“本宮需沐浴更,王長侍先回吧,本宮晚些自會進宮。”永嘉未讓何院首上前把脈,直接開口。
王然聞言一時遲疑,他抬眸了永嘉的冷臉,正說些什麼,一旁的姜尚宮已開始逐客。
王然只得帶著何院首先行告退,回宮去向沈邵復命。
王然走后,夕佳樓一片寂靜,姜尚宮緩緩上前:“殿下,我們要進宮嗎?”
永嘉不冷笑:“你看今晚的架勢,我若不進宮,他肯罷休嗎?”
姜尚宮伺候永嘉沐浴更,瞧著永嘉上的白,遲疑開口:“陛下既不許,便先換了?”
“本宮記得有件素黑的外裳?”永嘉想了想開口:“穿那件吧。”
姜尚宮聞言一頓,隨后緩緩點頭:“奴婢去尋來。”
永嘉在長公主府故意拖延了好一陣,才帶著姜尚宮從皇宮南后門宮。
再陪著永嘉宮,姜尚宮不懷中唏噓,夜后,月下的宮墻流著淡淡的,映出原本的,姜尚宮扶著永嘉的手,走在甬道上。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又尋了兩個可靠的商行,讓他們幫忙找人。”
永嘉仰頭看著淡白的月,冷清的沒有一溫度:“你改日聯系陸將軍江湖上的朋友,讓他們幫忙替我給陸將軍遞封信,讓他看好桓兒,莫要沖,莫要做傻事,我一定想辦法讓他回京來。”
姜尚宮聞言點頭應著,嘆氣:“殿下如今要多顧及自才是…”
永嘉聽了一笑,正想答話,面上忽然從后罩來一只大手,捂住了的口鼻,耳畔是姜尚宮的驚呼聲,正掙扎,下一瞬冰涼的薄刃在了咽上。
“別。”男人的聲音沙啞,似他抵來的匕首,著腥。
永嘉子猛地僵住。
男人攜著永嘉和姜尚宮,到假山后的涼亭,他松開手的一瞬,永嘉瞬間轉,來不及后退,男人的匕首又迎面抵了過來。
永嘉呼吸一滯,盯著男人,子抖。
男人不似中原打扮,一雙眼睛似鷹,霾尖銳,永嘉恍然想起那日在宮中無意撞見的突厥王子。
姜尚宮見永嘉被挾持,嚇得不行,瞬間跪在地上,求道:“別傷我家殿…主子,求您別傷我家主子,您想要什麼,我們都給你。”
“主子?”穆勒聞言瞇了瞇眼,他手握著匕首抵在永嘉的脖頸上轉了一周,接著刀尖向上,挑起永嘉的下,借著月,穆勒細細打量永嘉的小臉,他瞇了瞇眼:“你是皇帝的妃子?”
永嘉不明眼前的男人究竟意何為,一時沒有回應,想了想,開口反問:“閣下可是突厥的小王子?”
永嘉話落,鄂下一疼,明顯察覺到抵在下顎的刀尖深了。
“你到底是誰,如何知道本王?”
“我…我聽陛下說突厥小王爺客居宮中,瞧您的打扮,斗膽一猜。”永嘉對上穆勒審視的目,努力迫使自己冷靜。
穆勒刀尖繼續用力:“這麼說,你真是皇帝的妃子了?正好,本王挾持你好出宮。”他說完未去捆綁永嘉,而是先開口:“上可有銀兩?都出來。”
姜尚宮聽了,慌忙將上的荷包悉數奉上,穆勒顛了顛重量,嫌棄道:“就這麼點?你是不是不寵?”他又上下打量的子,瞧的打扮,見通黑,發間連支珠釵都沒有,又道:“打扮的這麼老氣,難怪不得寵。”
“我只是出宮隨意走走…小王爺若覺得,不如我回宮再取些給您?”永嘉試探開口,話落,突厥小王爺瞬間變臉。
穆勒將匕首瞬間橫在永嘉的脖頸上:“別給本王耍花樣,”他環顧四周,繼續問:“說,這里離哪個宮門最近?你若順利助本王出逃,本王便不殺你。”
“南門,”永嘉先回答,想穩一穩穆勒,話落,立即被他要求著帶路。
“等一等,”永嘉又道,果見穆勒瞬間變臉,忍著脖頸間的疼:“這個時辰宮中侍衛快要換班,我們等一等,待換班時守備松些,方便王爺逃跑。”
穆勒聞言,瞇了瞇眼,他警告永嘉:“你若敢騙本王,本王必殺了你。”
“我自然不敢騙王爺,還王爺也能信守承諾,不要傷我和我的人…”永嘉緩緩開口:“我斗膽猜一猜,王爺突然想要逃出宮,是不是為了突厥的戰事?”
穆勒神一閃,他上前一步,靠近永嘉:“你都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不多,但猜想應有王爺想聽的,”永嘉垂眸看了看脖頸上的匕首,又抬眸看向穆勒:“不知王爺可能先放下手中刀,許我好好講給王爺聽?”
穆勒聞言一時遲疑,又聽永嘉開口。
“我如何也逃不走的,若有什麼況,王爺大可一刀殺了我。”
穆勒緩緩放下手中刀,他盯永嘉:“快說!”
“我猜王爺離宮是想回突厥吧?但王爺可清楚,突厥前時戰,如今左狄王統兵正與大魏打仗。”
穆勒聞言神大變:“那我父王呢?”
“老王爺被囚。”永嘉話落,忽見前的穆勒雙肩劇烈抖,他轉一拳重重捶在涼亭的柱子上。
“我能理解王爺的心,只是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與王爺說。”
穆勒拳頭抵在石柱上,指節發白,咬著牙,眼底猩紅,他聞言,側眸睨了眼永嘉:“想說便說!”
“且不說王爺今日能否安全逃出皇宮,便是真的逃走了,京城與突厥遙遙千里,現在又有戰事,只怕王爺很難憑一己之力回到突厥。”
“再者,如今突厥大部分左狄王控制,王爺便是回到了突厥,只怕還有一大堆人等著要您的命。”
“父王現在賊控制,難道要本王被困死在你們大魏的皇宮里嗎?”穆勒側眸瞪向永嘉。
“小王爺…您先冷靜一下,”永嘉下意識看了看穆勒手中的刀:“您若想出逃,我自不攔您,也攔不住您,我只是怕王爺孤勇回到突厥,未必能如您所愿,也許還會連累老王爺。”
“您仔細想一想,左狄王明明已經可以統領突厥,為何還要留著老王爺囚而不殺?自古叛賊,最忌諱的便是怕人指責名不正言不順,他留著老王爺,應是想著老王爺傳位給他。”
“他做夢!”穆勒聞言大罵。
“老王爺知道您還活著,自不可能將王位傳給那個叛賊,所以僵持著,雖被囚起來,卻也是個保命的法子。但若小王爺執意回突厥,一旦被俘,左狄王手中有了把柄,著老王爺傳位,老王爺為了您,也要如了他的愿,可是小王爺您想,若左狄王如了愿,會放過您與老王爺嗎?”
穆勒聽著永嘉的話一時沉默,接著他又抬起匕首指向永嘉:“你說了這麼多,還是在勸說本王不逃跑罷了,本王不聽你的讒言,是生是死本王自有決斷,快帶路。”
“我說的是否是讒言,小王爺心里清楚,您若有意逃跑,大可來挾持我,看您能不能逃出皇宮。”
穆勒握著匕首的手開始抖,他盯著永嘉:“那本王要如何,難道要本王眼睜睜看著,無所作為嗎?”
永嘉盯著寒凜冽的匕首,沉片刻:“我…我這里倒有一個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什麼法子?”
“如今左狄王故意挑起戰事,與大魏開戰,便是大魏的敵人,左狄王囚老王爺,想篡奪王位,也是小王爺您的敵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小王爺與其孤逃回去與千軍萬馬拼命,不如想法子,與大魏聯手,一同對付左狄王。”
穆勒聞言冷笑一聲:“我在大魏不過就是個戰俘,我有什麼籌碼,與大魏談條件?難道用你?”
永嘉見穆勒上下打量自己,立即退后半步:“我與王爺一樣,不過宮中浮萍,哪里配得上籌碼二字…”
穆勒嗤笑一聲:“本王瞧你也不像是個寵的。”
永嘉垂下頭:“王爺其實有很重要的籌碼,只是王爺尚未發現罷了。”
穆勒上下瞅了瞅自己:“本王能有什麼籌碼?”
“記憶,”永嘉開口:“自古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王爺應比大魏的任何一位將領都悉左狄王,王爺只需要將自己知曉的左狄王行兵打仗的習慣,戰等事作為籌碼,與大魏換,大魏便可在戰場上,替您殺了左狄王。”
“屆時左狄王死,突厥重歸老王爺,大魏贏得戰事,這是互利之事,我想陛下應不會拒絕。”
穆勒聞言一時陷沉思,半晌他又道:“你說的簡單,但我如何能見到大魏皇帝?你能幫我引薦?”
“我自然不能,”永嘉立即開口:“王爺可以通過前統領龐崇試試,看管王爺的侍衛都是他的手下,你若能有機會見到龐崇,他若覺得妥當,自會幫你引薦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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