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應輾轉反側，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自己將汪芷的行爲看做是胡鬧，是否過於不近人了？人家可是貴爲司禮監秉筆太監，沒理也該是有理的。

如今一邊是大吵過後把話說死了，另一邊又被老泰山著去送禮結，真真是夾在中間騎虎難下。

在京城另一端，汪芷也沒睡著，於是充當侍角的孫小娘子便也沒睡下，便陪著汪芷說話：“爲何不明明白白將實對方相公說了？平白的鬧了生分。”

汪芷冷哼一聲，“跟他有什麼好廢話的，遲早有他後悔的時候！”

再漫長的黑夜總會過去，及到次日，卻有個消息傳了出來。聽說首輔萬安上疏，督促天子批下奏疏，遷方應爲東宮屬。

上上次外廷集議，傳授方應爲東宮屬，被天子留中不發一直沒有下文；上次前吏部尚書尹旻舉薦方應補東宮，也被天子留中不發。

一連兩次留中，便把方應的任命問題拖延至今、懸而不決，吏部對方應這個敏人也很棘手，乾脆就裝作沒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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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首輔萬安又一次爲方應進奏，督促天子批了前面奏疏。或真或假不明真相的人慨道，此乃首輔惜人才，竟然爲了一個方應特意上疏；

當然，大多數目如炬的人都能看出來，萬首輔終於也忍不了攪風攪雨的無業遊民方應了！乃至於以大欺小親自出手，將方應送東宮死地，同時用東宮差事束縛住到胡手的方應。

不錯，天子改立太子似乎迫在眉睫。現如今的東宮便了公認的政治死地，這會兒去東宮等於是充當殉葬品，喪失了一切前途。

話說回來，當今天子比較迷信，崇佛信道的事沒有做。方應上有星君下凡的傳聞。讓天子很是犯嘀咕，擔心方應去東宮後，真變出點不可思議的祥瑞事，反過來自己難辦。

所以對舉薦方應去東宮的奏疏，天子一直留中不理。但今次又被萬首輔上疏督促，搞得方應很有點“衆所歸”的意思。天子略一糾結，便硃批恩準了。

既然天子批過，然後就是走程序了。就像大多數人事任命一樣，在程序走完之前，消息卻先傳了出來。

方應的親友團們聽到方應遷轉爲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尤其還沒有兼翰林院職的時候，忍不住搖頭嘆息。小方大人果然是木秀於林了

不過方應本人毫不在意，任由別人如何議論，他只一門心思煩惱汪芷的事，對自己的際遇似乎漠不關心。

這日方應坐在堂上，看著劉棉花塞過來的禮品發愁。有門子來稟報，說是項賢等數人聯袂來拜訪。

方應連忙去大門迎接，卻見有五六個人來了。以項賢項大公子爲首，不是自己同鄉就是自己同年。

項賢道：“方賢弟！今日我們來請你去喝酒，放下煩惱。共謀一醉如何？”

另一位同鄉洪鬆安道：“朝廷有不公之，但方賢弟不必耿耿於懷，且放寬懷等待時機，浮雲終究不能蔽日，愚兄相信方賢弟總會東山再起。”

這羣人估計是聽到消息後，爲自己抱不平並過來安自己的。方應對此很，作揖謝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勞諸君掛懷。亦不必爲在下憂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吾輩遇事自當寵辱不驚，看淡得失。”

此後項賢拉著方應，要出去吃酒，方應架不住好友們的熱，便對家人待幾句後，隨著衆人出了門。

衆人都是士子便服，結伴南而去。項賢在路上對方應說：“棋盤街那裡新開了一家酒樓，做得好一手杭州菜，生意火的很，今日便去飽一飽口福。”

項賢帶路，到了地方後果然是客人衆多，雅閣是佔不到了，只能在二樓臨窗揀了席位，與其他若干桌共在大堂。

方應怕項大公子過意不去，便說：“這樣也好，更有熱鬧氣氛。”衆人坐定後，隔壁桌上有幾人高聲閒談，聲音飄了過來，讓這邊聽得一清二楚。

“近日京師出了一樁有趣的事，那新晉的司禮監太監汪直要娶夫人了。”

“忒沒見識！太監娶夫人算什麼稀罕事？這樣的太多了！不過也真真是暴殄天，白瞎了那些貌小娘子。”

“只說太監娶夫人自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別的方面！你們知不知道，這個孫夫人可是武功高超，當年殺死過韃子首領，乃是巾幗英雄中豪傑。

當然這還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我還聽說，這位孫夫人與當年那個方青天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瓜葛。”

“什麼？方青天竟然有這等風流韻事？真的假的？”

“九九是真的！據說孫夫人是非方青天不嫁，甚至名分都不在意了。”

“那這次汪太監娶孫夫人算是怎麼一回事？”

“聽說當初孫夫人本來是在方應邊的，兩人之間愫早生，可惜造化弄人，孫小娘子被汪太監仗勢欺人搶走了。

如今許多年過去，方應沒有娶親，孫夫人不肯嫁人，說不定就是互相等待。事到如今，汪太監要娶孫夫人，方應只能相看淚眼、徒呼奈何了！”

“方應又不是毫無勢力之人，難道就這樣白白看著人羊虎口？這也太窩囊了！”

“可是比起執掌東廠的汪太監，方應的勢力差了許多，心裡總會有顧忌罷！不過若是大丈夫男兒漢，即便無力迴天，也該有所表示。”

沒想到隔壁桌上八卦都是圍繞著方應轉，而且還是男緋聞，至於主角就坐在自己邊，衆人覺極其古怪。

項賢忍不住笑道：“方賢弟力如此充沛，一邊與朝中邪打司，一邊還有餘力和汪太監爭風吃醋，佩服佩服！”

方應沒心思和項賢胡扯，一時間愣在座位上。孫小娘子和自己的關係，知道的人真不會太多，沒有在公開場合傳播過，但現在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市井流言中

可以肯定，流言肯定是有心人放出來的，憑直覺還能到，背後充滿了濃濃的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