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卿離開醫院以后, 和周珊珊打電話約了回學校的時間。
其實剛剛撒了一個小謊,今天沒打算出去玩。
給陸淮予辦出院手續的時候,看見他份證上的出生日期, 才發現原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
簡卿想著要給他準備一個生日禮。
在心里琢磨了許久要送什麼。
后來記起很久之前陪林億在醫院里種牙的時候, 陸淮予穿著白大褂,低頭看病歷, 時不時找人借筆寫字的樣子, 最后決定要送他一支鋼筆。
但是直接買顯得很沒誠意。
他們這些生,最不缺的就是手能力。
正好周珊珊是首飾設計專業的,加上設計系有一門課,是專門請日本大師來教的鋼筆制作課,所以手工鋼筆怎麼做也是知道的。
按理說寒假期間, 首飾設計專業的工作室是不開放的。
但因為周珊珊是本地人, 專業老師怕有什麼急況學生要用工作室,就把鑰匙放在那里保管。
等簡卿到工作室的時候, 周珊珊已經在里面敲敲打打, 做起金屬飾品打發時間。
首飾專業的工作室和油畫系工作室差別還是很大的。
工作室里面沒有鋪滿地的料和石膏靜,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設備,車床, 車刀和砂機之類。
因為工作室里大多是機械材, 有一定的作危險,所以工作室一般不允許其他系的學生進。
簡卿和周珊珊也算是頂風作案了。
也就寒假學生老師都不在, 能讓們這麼搞。
“你好慢啊。”周珊珊聽見聲響,停下手里的活,摘掉護目鏡。
“抱歉哦,路上有點堵車。”簡卿拿出包里的一張照片遞給,“吶, 謝致的簽名照。”
謝致是近幾年大火的明星,去年的雙料影帝,最近正好代言了《風華錄》游戲,公司搞他的簽名照獎。
簡卿湊了個熱鬧,一不小心就中了,還有同事出很高的價錢找買。
記得周珊珊似乎很喜歡謝致就留著沒賣。
周珊珊對著照片眼前一亮,“可以,我被收買了。說吧,你想做什麼?”
“鋼筆好做嗎?”簡卿不太確定地問。
周珊珊敏銳的神經立刻被激活,輕嘖一聲,“送男人的?”
“......”
簡卿有些不好意思,沒說話當作默認。
自從之前的誤會說清楚以后,周珊珊倒不覺得稀奇,沒再消遣,很快把話題扯回來。
“看你要怎麼做了,如果是用已有的鋼筆,修改一下筆尖和筆桿,會比較簡單一點,主要設計出好就行。”
“如果你要從頭到尾都自己做,那就比較麻煩了。”
“哎,非要送鋼筆嗎,你隨便換個戒指,吊墜,又簡單又好出設計。”
簡卿搖了搖頭,“我覺首飾這些,他都不會戴的,鋼筆至還有些用。”
周珊珊看這麼說,撇了撇,“那好吧,我先教你怎麼用車床。”
“......”
兩個小姑娘就這麼在工作室里折騰,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半夜。
簡卿用車床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削破了一道口子,食指側直接掀掉了一塊,不停的往外流。
周珊珊倒是見怪不怪,好像是工作室里常常發生的事。
從作臺底下翻出醫藥箱,練地幫簡卿包扎。
“小心一點啊,別到時候禮沒送出去,手先斷了。”
“......”
碘酒直接抹在破了皮的上,簡卿齜牙咧地忍著痛,乖乖應了一聲‘好’。
這時桌上的手機亮起,是一條微信消息。
簡卿反手不好作,半天才解鎖屏幕。
是陸淮予發來的消息。
-剛下手臺。
-晚安。
簡潔明了。
一本正經。
像是報備他的行程讓知曉。
應該是以為這個點該早早睡了,沒指回消息,自顧自地道了一句晚安。
莫名覺得很可。
簡卿忍不住地輕笑,手指傷的地方也覺不到痛了似的。
慢吞吞地單手打字也回了一句‘晚安’。
周珊珊低著頭幫簡卿好創可,掃一眼盯著手機屏幕傻笑的模樣,輕嗤一聲。
“說什麼呢,笑這麼開心。”
簡卿才注意要表管理,收斂了笑意,“沒什麼,就是和我說他做完手了。”
“嘖,你和我待著一天了,這都大半夜了才記得聯系你,你也夠容易滿足的。”
簡卿倒沒覺得有什麼,陸淮予工作忙是知道的。
再說也不是喜歡膩膩歪歪,時刻都要和對方聯系的人,保持彼此舒適的距離就好。
“還好吧。”簡卿笑了笑,沒有就這件事多說,拿起做到一半的筆,“接下來要怎麼做?”
“......”
周珊珊無奈地嘆氣,“還做啊姐姐?這都幾點了,再說你手都傷了,也不嫌疼的。”
“我怕做不完嘛,萬一后面幾步做壞了,還要留時間重做呢。”
簡卿翹著傷的食指,低著頭在桌案上磨著筆桿,一縷碎發輕飄飄垂落至側臉,抿著,眼眸認真而專注。
“......”
周珊珊沉默地盯著看,以前總覺得的這個室友,骨子里是很冷漠的人,雖然林億總說脾氣好,對什麼都不計較。
但實際上,這種不計較的背后,更多的是不在意。
對誰都是清清淡淡的,沒什麼讓特別上心的事。
倒是難得見這麼一腦門子熱,好像整個人,從灰暗的一張白紙,變得鮮活起來。
周珊珊聳聳肩,搬了個凳子坐到旁邊,耐心地指導。
協和醫院,頜面外科的主任辦公室,還亮著一盞燈。
陸淮予伏案寫著手報告,偶爾輕咳一聲,好像是冒沒好,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即使到了深夜,也還是有條不紊地工作,沒有一點煩躁和不耐。
待終于做完積的全部工作,男人長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仿佛累極了,隨意扯松了領帶,抬手擰了擰眉心。
而后拿起桌案上的手機,給裴浩撥了個電話。
“喂?什麼事啊。”大半夜了,裴浩的聲音依然中氣十足,估是沒睡。
“出來喝酒嗎?請你。”陸淮予漫不經心地問,單手慢條斯理地解著上白大褂的扣子。
裴浩‘呦呵’一聲,調侃道:“稀奇啊,陸醫生有主請我喝酒一天?”
“你不會像上次那樣又放我鴿子吧。”裴浩翻起了舊賬。
陸淮予輕輕勾,淡淡道:“哪兒那麼多廢話,喝還是不喝。”
“喝喝喝,怎麼不喝。”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裴浩還在公司加班,左右沒什麼事,迅速地關了電腦,“一會兒見。”
‘消失’酒吧卡座區。
裴浩是酒吧的常客,所以就算來得晚也依然有好位置給他留著。
兩杯酒上桌。
裴浩翹著二郎,端起玻璃杯晃了晃,“怎麼著,什麼事?”
以他對陸淮予的了解,平時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要不是有事,哪會閑得找他喝酒。
陸淮予慵懶隨意地靠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淡淡,把玩著手里的玻璃杯,眼皮微掀。
“你知道怎麼談嗎?”
他冷不丁地問。
語氣格外認真,半點不像是玩笑話,反倒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
“???”
裴浩被含在嗓子里還沒咽下去的酒嗆了一下,“搞什麼。”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腦子出問題了,怎麼會從陸淮予里聽到這樣的問題。
好不容易等他順過氣,“就那麼談啊,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上床上床。”
裴浩皺了皺眉,“這你不會?”
“......”
陸淮予抿了抿,沉默半晌,非常坦然地說:“不太會。”
他過去的三十年里,從來沒有把力放在過這方面的事上。
好像總有更重要的事被排在前面,學業,工作,醫學研究等等,或者說任何的事都在這前面。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這件事好像變得格外重要。
他想要給簡卿,特別好的驗。
向來對什麼事都很有把握與自信的他,生怕在這件事上,做的不夠好。
“......”
“也是。”裴浩撇了撇,“就你這工作強度,我懷疑你連上床的時間都不出來。”
“不過我們公司支持部也是夠忙的,等簡卿畢業以后轉正了,你們倆干脆網得了。”
裴浩想了想,不無惡意地說:“可能妹妹畢業以后,就會嫌棄你年紀大,還沒時間陪,然后把你甩了。”
“......”
聽起來形勢很嚴峻。
陸淮予沉了臉,掃他一眼,“你能不能提一些有用的建議?”
裴浩‘哦’了一聲,轉了轉眼珠子,有了主意,“這樣吧,我給你打個樣。”
說完他掏出手機,清了清嗓子,撥通電話。
“寶貝兒,還沒睡呢。”裴浩拿腔拿調,用一種膩歪的語氣問。
“嗯沒干嘛,就是想你了。”
“你有想我嗎?”
聽不清對面滴滴的聲說了些什麼。
裴浩輕笑,拖著尾音,故意低嗓音,曖昧呢喃道:“行,一會兒去你那。”
“......”
裴浩放下手機,聲音立馬恢復正常,“學會沒?就這麼談。”
“你也打一個。”他說,“我怎麼說的,你照著來一遍。”
“......”
陸淮予抿了一口酒,故作淡定地說:“這麼晚了該睡覺了。”
裴浩顯然不吃這一套,他翻出手機,在資源群里@簡卿,找要之前的朱壽原畫參考圖。
沒一會兒簡卿就把圖片發到了群里。
“沒睡。”他說,“打吧。”
“......”
周珊珊撐著腦袋,瞧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晚上十一點。
們倆從早上就一直泡在工作室,連兩頓飯都是外賣在工作室里解決的。
這會兒的力已經被消耗殆盡,腦子完全不在轉。
周珊珊不得不佩服起簡卿的專注力,到現在還在一遍一遍的打磨筆尖,不停地去試寫字的手。
在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以后,簡卿總算注意到,抬起頭,“你困了要不要先回去?我覺差不多學會怎麼做了,剩下一些就收尾了。”
周珊珊眨了眨困倦的眸子,也不和客氣,“行,我就不奉陪了,你加油。鑰匙我給你留著,走之前幫我鎖個門就行。”
“嗯嗯好,今天真是麻煩你了。”簡卿特別真誠的謝道。
周珊珊笑了笑,“沒事。”
周珊珊在的時候不覺得,待一走,工作室立馬冷清下來。
到都是金屬的車床械,顯得整個空間格外寂靜沉。
簡卿了脖子,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瘆得慌。
腦子里不控制地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推理懸疑小說,里面寫的殺人場景就是在這樣類似的機械車間。
“......”
不想倒沒什麼,一想就越想越可怕,覺后面有雙眼睛看著似的。
簡卿一不敢,頭也不回,強迫自己專注在手里的鋼筆上。
周圍環境仿佛安靜的連一針掉落都能聽見。
突然,手機震的聲音響起。
的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著實嚇了一跳。
目落向手機屏幕,待看清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才平靜下來,呼出一口氣。
“沒睡呢?”陸淮予淡淡地問。
簡卿的眼睫微,含在嗓子眼里的輕輕‘嗯’了一聲,“怎麼了?”
對面的人頓了頓,隔了半天才開口,“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你了。”
男人的聲音低啞徐徐,攜著三分人的磁,不管聽幾遍都適應不了的好聽。
隔著聽筒傳耳畔,一字一句的,敲在心里。
簡卿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明明早上剛見過面,明明剛才還覺得自己不是喜歡膩歪的人,可卻意外的喜歡他這樣的話。
左手一下一下,挲著鐫刻上他名字寫的筆桿,紋路的明晰。
良久。
說,“我也有點想你。”
聲音很輕很低,糯而怯。
酒吧里嘈雜喧嚷,樂隊唱著搖滾,又躁又鬧,說話靠喊才能聽見。
陸淮予的視線聚焦在遠某一點,又好像什麼也沒有在看,五只留聽覺。
他拿著手機,附在耳旁,將那幾乎微不可聞的回話,拆一字一字,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反反復復縈繞。
本來打算話說到這里就停住,要真的和裴浩那樣,大半夜去找,未免也太過荒唐。
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的聲音,所有預設好的理克制,全都煙消云散。
“你在哪?我去找你。”他說。
末了,也不知道是蓋彌彰還是什麼,補了一句,“兜風。”
“......”
裴浩翻了個白眼,恨鐵不鋼。
大冬天的,應該在房間里抱抱,兜什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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