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糧之事就此定下,日后很長時間里,烏山的舊部們都得在外行走,為慶州運來源源不斷的糧食。
春和日暖,樓喻在院中曬太,仆役來稟,說是郭棠求見。
想到馬匹的買賣,樓喻立刻讓人請他進來。
馮三墨已經查到馬販底細。
郭棠搭上的馬販,確實是從北蠻而來。
因大盛嚴互市,馬販只能在邊城活,暗地里用馬匹換取鹽糧等。
郭棠之所以能搭上線,不過是因為馬販給郭知府上貢,希郭濂允許他們私下易。
毫無實權的慶王府,并不在馬販的進貢名單上。
郭棠踏門而。
他穿著一湖藍錦緞,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貴胄之子的氣度。
因自小同樓喻玩耍,他來東院的次數不,進來就稔地坐在樓喻另一側,捻了一塊糕點往里送。
馮二筆禮節周到,吩咐人上茶。
郭棠吃了幾塊點心,喝了一盞茶,依舊沒有主開口提馬販的事,擎等著樓喻開口求他。
樓喻相當沉得住氣,郭棠不說話,他就倚著看書。
無盡的沉默終于耗干郭棠的耐心,他嘖了一聲:“樓喻,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樓喻神悠然:“不請自來,哪里是客?”
“好心當做驢肝肺!”郭棠氣咻咻道,“我還打算替你引薦馬販,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樓喻終于放下書,正眼瞧他,“什麼條件?”
郭棠啟說,忽然下人又來稟:“殿下,郭知府求見。”
郭棠一愣,他爹怎麼會來找樓喻?難道不是去找慶王嗎?
樓喻示意請人進來,不由好笑問:“你父子二人出門沒上?”
“我又不是從家里來的。”郭棠嘀咕一句。
須臾,郭濂在仆役的帶領下來到東院。
以前他都是去主院的,如今卻心甘愿來東院與一個都沒長齊的年議事。
實在令人唏噓。
他踏屋子,乍見郭棠在此,不由愣住。
“你不是去逛集市了?”
郭棠訕訕笑道:“爹,我前腳到,您后腳就跟來了。”
郭濂親自上門拜見兒子的同齡玩伴,又撞上兒子,簡直尷尬無比。
他擰眉道:“你先回府。”
“我還有事要與樓喻商議,爹,咱要講個先來后到。”
郭棠在家里被寵壞,當著樓喻的面都能懟他爹。
郭知府:“……”
簡直威嚴掃地!回去就教訓這個兔崽子!
眼見父子二人要吵起來,樓喻只好出面調和:“不知郭大人找我何事?”
郭濂瞪一眼不孝子,從袖中取出一張紙。那紙疊得平整,可以窺見紙的主人對它有多惜。
“敢問殿下,此紙是否出自您的造紙坊?”
樓喻頷首,“有何不對?”
郭濂小心翼翼過紙面,嘆一聲:“殿下可知,若此紙傳揚出去,會引起多大轟?”
“真有這麼夸張?”郭棠很是不解。
不就一張紙嘛,或許品質真的高出以往的紙,但又能引起什麼轟?
郭濂橫眉,本不想搭理他。
“郭大人,”樓喻笑容溫煦,語調平和,“你想怎麼做?”
郭濂直言道:“倘若下用此紙向京城傳信,殿下是否同意?”
他在京城有座師有好友,平日通常用書信聯系,是以知曉京城如今波詭云譎。
在這種況下,他更愿意偏安一隅,躲在這偏遠的慶州府瀟灑過日子。
他是不想用政績把自己調回京城的。
但這張紙讓他心了。
他不想升,但想留名青史啊!
如果此紙的流傳是因他而起,那麼史書上是否會記上一筆——
慶州知府郭濂用新發明的紙寄信京城,其紙令人大為驚嘆,引眾人競相追捧,文人墨客以詩贊之,以賦表之,無不為之所迷。
不是所有當的都能在史書上留一筆,郭濂本來沒抱什麼希,但看到這紙,頓時覺得另辟蹊徑也不錯。
即便上不了正經史書,可一旦有提及“慶州玉紙”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他的影出現!
“慶州玉紙”是他私自起的名。
紙若白玉,名副其實。
樓喻知他來意,不笑道:“郭大人志向不凡,失敬。”
“下汗。”
“郭大人愿意親自宣揚此紙,我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樓喻慢條斯理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郭濂:“殿下請講。”
“方才郭棠也同我論條件,既然你們是一家,不如用我的條件換郭的條件罷。”樓喻笑瞇瞇道。
“這不行!”郭棠斷然拒絕,“我爹是我爹,我是我!”
郭濂瞪他一眼,兔崽子!
樓喻倒也不強求,問郭棠:“你說說自己的條件。”
“我還沒想好!”
“那好,”樓喻轉向郭濂,“我的條件是,郭大人能夠默許我私下同北蠻馬販易。”
郭棠:!!!
他瞪圓了眼,“你怎能言而無信?!”
“哪里無信?”樓喻無奈道,“我尚未真正與你達協議,如今用紙換一條生意路,有何不可?”
郭棠簡直氣炸,他又被樓喻耍了!
郭濂暗嘆一聲,怪自己太過溺,將兒子養這般子。
他整整神,道:“殿下,朝廷嚴與北蠻互市,您不會不清楚罷?”
樓喻笑道:“私鹽同樣犯法。”
“這不一樣,”郭濂搖首道,“鹽可以藏,馬藏不了。”
鹽可以藏在麻袋里裝作其他貨,馬卻不行。
樓喻收斂笑意:“如此說來,郭之前與我所言,皆是在糊弄我?”
知府都難辦的事,他怎能辦到?
郭棠張解釋,郭濂就道:“一匹兩匹容易,不過想必殿下所圖,不僅僅是一兩匹這麼簡單。”
他清楚樓喻想要戰馬。
樓喻可不信他的話,“既然馬販無法在大盛做大宗易,那他冒著風險過來,又予你厚禮,是為什麼?難不是為了同你刺探報?若非如此,豈不是得不償失?”
“殿下冤枉下了,下可不敢做背叛朝廷的事……”
“你都販賣私鹽了,還不背叛朝廷,虛不虛偽?”
樓喻無打斷他,并予以致命一擊。
郭濂:“……”
郭棠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樓喻要的不只是一匹良馬,而是百上千的戰馬!
他沉默了,低首瞧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既然談不攏,那這紙同你也就沒關系了。”
樓喻可不愿被人白占便宜。
郭濂想留名青史,得看他愿不愿意付出代價。
他并不擔心郭濂私自去信京城。
反正只要他愿意,他目前空置的造紙坊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到時候郭濂沒有多余的紙,自然討不了好。
樓喻不是平民百姓,他是藩王世子,皇室脈,除了皇帝,沒人能夠迫他必須造出這種紙。
他完全可以找“意外獲得”的借口,表示自己并不知曉造紙之。
郭濂深無奈。
他還是無法舍棄留名青史的,沉重地頷首應下。
“我可以替你引薦,但你得自己同馬販談。”
樓喻終于笑了,“郭大人愿意保駕護航,本世子激不盡。”
離開慶王府,郭棠隨郭濂同行回府。
他一路上悶悶不樂,神郁郁,失了往日的神氣兒。
郭濂到底慈父心腸,嘆息問:“做什麼苦著一張臉?”
“我是不是很沒用?”
郭棠轉過臉,面無表著郭濂,眸子里寫滿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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