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第 3 章
令沛這一去直到晚上夜深人靜,也沒見著回來。
晏白薇了一眼空的屋子,嘆了口氣,“吹燈歇息吧。”
著頭頂青白的床幔,思緒漸漸攏來。
想起之前在晏家的日子,和小娘、小妹守在那偏院,缺食的,任誰都能踩一腳。
後來大了些,懂得了察言觀,也明白世家裏最要的是什麽,加上會些機巧的東西,這才了許多欺負。
如今,自己不在也不知道們過得好不好。
輕吐了口氣,若是再做得更好些,興許令沛會容的吧?
這般想著不覺就睡了過去。
翌日。
再醒來時,雲夏端著水進來道,“姑娘,聽說昨天夜裏後半夜姑爺回來了,不過留宿在了書房。”
晏白薇聞言,加快了手上的作,“既如此,讓廚房再加一份銀耳羹,一份胡餅、一碟醬瓜、一碟酪。”
令沛既然回了園子,想來等會兒是要用早膳的。
并不知道令沛的喜好,只能估著加了些。
只是,還沒來得及去請人過來,令沛就又出了門。
半個字都沒留下。
晏白薇看著一桌子的早膳,站了半晌,才招呼雲夏一起吃,做都做了也不能浪費不是?
匆匆用過早膳,晏白薇就往玉晴園去給令老太太請安。
昨夜又下了一場雪,到今天早上方才停歇,出了門來,從廊廡那頭刮過來一陣涼風,刺骨地冷。晏白薇攏了攏領子,著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玉晴園去。
只是在園子站了半個多時辰的時間,只得了魏媽媽一句,“三夫人可以回去了。”
問起來,只說是令老太太子不爽利,不見人。
晏白薇濃長的睫垂了下來,點點頭,“勞煩魏媽媽替我向祖母問安,孫媳明日再過來給祖母請安。”
說罷才又往玉綏園去。
因在玉晴園待了半個多時辰,這會兒手腳都有些發僵,臉也微微泛紅。
雲夏瞧著心疼,“姑娘,老太太分明就是故意給你難堪。”
晏白薇腳下一頓,“說多回了,不要背後議論人,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你覺得我們在這偌大的令府能依仗誰?”
令老太太的態度是看在眼裏的,令沛兩日也就見過一面,是何態度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如今在這令府孤一人,只能謹言慎行。
雲夏鼻子一酸,“姑娘,我,我是心疼。”
晏白薇輕輕籠了籠眉,“如今雖說祖母和三爺態度是冷漠了些,但府上吃穿上沒虧待,這不是已經比在晏府的時候好多了嗎?”
晏白薇打小就懂知足二字,吃飽穿暖,和小娘小妹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就已經覺得很好了。
別的,不奢求,也奢求不得。
說話間就到了玉綏園,主仆二人噤了聲,然後往園子裏去。
剛踏進去就見著園子裏蹲了一人。
許是聽見腳步聲,那蹲在雪地上的人兒猛地一轉頭,見著是連忙跑過來,甜甜地喚,“三嫂嫂。”
令鴛因尚未及笄,仍舊和鐘藍同住一個園子。
今早晨起,見著園子裏落了厚雪,一時興起,跑來了園子裏畫雪人玩兒。
晏白薇頓住了腳步,看清是令鴛才問起來,“四姑娘,這麽冷的天兒,你怎麽在這裏?”
令鴛笑起來,兩個梨渦尤其深邃,像是醉滿了酒。
“我在畫雪人呢。”踮腳往後看了看,“三哥哥呢?”
晏白薇笑著搖了搖頭,“三爺有事。”
令鴛眨了眨眼睛,“還以為三哥哥有了三嫂嫂會閑一些呢,不曾想還是這般。對了,三嫂嫂是來給母親請安的嗎?”
說著就來拉,剛到手就覺得尤其地涼,“呀,三嫂嫂的手怎這般冷?”
再一看,晏白薇既沒手抄也沒手爐,眉頭一皺轉頭對著一旁的阿藥道,“去把我手爐拿過來。”
一旁一個著圓臉的姑娘連忙拿了手爐過來,令鴛一把塞進晏白薇手裏,“這手爐剛放了雪碳進去,可是暖和了,三嫂嫂你抱著暖暖手。”
晏白薇著手裏溫熱的手爐,頓在原地,反應過來才連忙道謝,“謝謝。”
“咱們一家人,三嫂嫂和我客氣什麽?”
一家人嗎?想起接連的冷漠,晏白薇眼眶微。
一個手爐,于令鴛而言或許并沒什麽,可在晏白薇看來,與這位四姑娘總共才見了兩面,對自己卻是比晏府那些和自己了十多年的人好上許多。
這份實屬可貴了些。
兩人攜手往裏去。
進屋見著鐘藍正和邊的劉媽媽閑話,幾步過去走到其跟前福禮道,“給母親請安。”
隨即沖雲夏招了招手,遞上來一個瓷盅,“今日天氣冷,兒媳做了一味冷炙雪梨,最是清潤,給母親潤口。”
令鴛大眼睛咕嚕嚕地往這邊看,晏白薇笑笑又將另一個瓷盅遞給,“這個是給四姑娘的,多加了糖。”
令鴛兩眼一瞇,“就知道三嫂嫂人心善,不過昨日那道如意羹當真是好吃,回來後母親也還誇呢。”
鐘藍跟著點頭,“薇薇的手藝確實不錯,不過啊,你剛嫁到令府也不必這麽勞,以後啊你每月逢九過來請安就是了。我是武家出,也沒那麽多禮數規矩。”
晏白薇知道這是諒,輕聲應下來,“是。”
說罷,鐘藍讓一旁的劉媽媽將一頁禮單給,“對了,後日便是你回門的日子,我按著理了個禮單,你看下可還有什麽要添加的?”
晏白薇沒有接,屈禮道,“回門禮,母親做主就是了。”
“這晏家我哪有你悉,如今你既已是令家婦,自然不能讓你委屈,快看看可還有添置的?”
鐘藍說話溫溫的,了那份貴人架子,多了一分親近,倒讓晏白薇有些寵若驚。
不好推卻只得匆匆看了一遍,只是這從上到下連著自己的小妹都周全到了,哪裏還需要添置?
帶著一激道,“如此已經很好了,多謝母親周全。”
鐘藍笑起來將單子遞給劉媽媽,“既如此,劉媽媽便按著這單子去辦吧。”
吩咐完這才拉起晏白薇的手道,“這沛哥兒啊和他父親一個樣,日地忙,卻也不知道忙些什麽,別說你了,就是我也難得見他們父子一面。你呀,放寬心,別的事莫多想,甭管如何,如今你已嫁過來了,自然是我令家名正言順的媳婦。”
原先鐘藍去晏府的時候晏白薇便聽人說是個明事理的,毫沒有架子。
那時原以為不過是人前的世故,但現在看著并非人世故,而是確實不似那些世家夫人。
趕道,“兒媳不會的,多謝母親寬。”
鐘藍笑了笑,“就知道薇薇是個通達理的。”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晏白薇這才從玉綏園出來。
臨出園子,回了一眼,好歹,令家也并非虎狼之。
等回了玉京園,便問起令沛的行蹤來,“三爺可回來了?”
仆從搖頭。
“那可說過多會兒回來嗎?”
仆從依舊搖頭,“三爺走時未曾代。”
晏白薇眸淡了下來,剛剛鐘藍提起來回門之事,倒是提醒了,令沛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可不一定會記得回門的事。
若是不記得,是不是可以提一提?
憂心地忡忡地從游廊這頭往前去,迎頭正好遇上元伯從那頭過來,“給三夫人請安。”
晏白薇欠了欠,客氣地道,“元伯。”
昨日的時候便覺得此人與其他仆從不同,明顯和令沛親近幾分。所以特意問過園子裏的人,這才知道這位元伯原是同令國公打小一起長起來的,後來有了令沛才到其邊當管事的。
因此,府上的人都對其十分敬重。
元伯笑起來,“今日啊爺一早便因著軍中的事出了門,剛剛聽見夫人問起來,可是有什麽事?”
“不過小事罷了。”
頓了頓,才又道,“對了,我初來乍到,不懂府上規矩,不知道三爺可有什麽忌諱?比如吃食方面,習慣方面?我記著些以免沖撞了三爺。”
這話說得客氣,元伯見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這姑娘實在太過小心了些。
不過想著這份,也著實是難為著了。
想了想道,“咱們爺啊其實很好相的,倒也沒什麽忌諱,夫人不必事事心,等你相久了就明白了。若是非要說的話,就是咱們爺胃弱,早些年在北寧時,飲食多有不規律,這才落下了這病。”
北寧?
腦子裏閃過令宜那句話,是同一個北寧嗎?
晏白薇回轉心思記了下來,“嗯,我知道了,謝元伯相告。”
等回了屋子,用過午膳之後,想了想,特意將自己那本手劄拿了出來。
既是胃弱,那這以後飲食起居上還是要多上心些。
這本劄記是這些年陸陸續續記下來的,裏面記載著不同食不同菜的功效。
這些年自打喬映紅病了之後,機緣之下結識了石經寺的清道長,拜其為師,這些年有空便會教些食補之法,幾年下來不覺間就記了不。
翻看著,將一些養胃的食食譜格外謄抄了下來。
不覺間,已是月上柳梢。
只是,園子裏毫無聲響,令沛還未回來。
略用了些膳食然後往廚房去燉了山藥粥,山藥養胃,滋補,是適合令沛吃用的。
外頭夜如墨,停了一日的雪這時又下了起來,雖是不大,但連綿不斷,不多會兒就又積了腳那麽厚。
雲夏進來一面剪著燈芯,一邊道,“姑娘,不若先歇息吧,我瞧著姑爺怕是不會回來了。”
若是明日也不回來,那回門豈不是也沒著落了?
不是別的,只是若自己一人回,晏家笑話自己事小,但依著祖母的脾氣只怕會因此連累到小娘——
沉了沉眸子,“再等會兒吧。”
雲夏嘆了口氣,“那我再去添些碳來。”
更鼓響過過兩次,冷風從未掩實的窗進來,吹起燈下之人的發。
晏白薇打了一個寒噤,擡起迷蒙的眼,看了看桌上的水,已是子時過了,外頭仍舊悄無聲息。
大概是不會回了吧?
第二天,仍舊是不到辰時便起了,收拾妥當之後又讓雲夏去問了回令沛的行蹤,可回話說“不知道何時回府。”
心裏不免有些著急起來。
一臉心事地往玉晴園去,又是白白站了半個多時辰。
回來後,一整天,晏白薇都心不在焉的模樣。
等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前院兒依舊沒有任何靜。
隨手翻著手裏的《鐵論紀要》,時不時往外看兩眼。
“雲夏,讓你煨著的淮山紅棗甜粥還熱著嗎?”
“我剛剛去看了,煨得好好的,熱乎著呢。”
晏白薇點點頭,盯著書頁看著,就是不見翻頁。
又是半個多時辰後,外頭忽然想起一陣人聲。
晏白薇神思回籠,立即站起來往外去,正就見著一個仆從往裏來,“三夫人,三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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