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場車禍后,第一次把他和爸爸之間的矛盾,提到臺面上來說。
直接撕開,毫無瞞。
和他之間的對話,第一次,和年齡輩分無關。
心跳的越來越快,十八歲的年紀很難形容這種復雜的,有心痛有震驚甚至還有一些復雜微妙的激。
在夜中飛快的踩著自行車踏腳,江南三月的冷意浸的紅圍巾,臉上冰涼涼的一片。
可是,卻很熱。
了一把剎車,掏出手機給劉米青發了一條微信,然后調轉車頭。
益民藥房離方永年住的小區很近,而方永年小區后門那條巷子里,有很好吃的桂花糖藕。
清明節前的糖藕中帶糯,和其他季節的藕不同。
以往這個季節,方永年都會帶著陸一心去吃幾次,今年,陸一心想給他買一次。
***
陸一心離開后,方永年坐在凳子上緩了很久。
上次拿葛文耀錄音的時候,在冷風里吹了太久,底子差了,冒一直反反復復。
他以前其實很慣,家里是老幺,從小學習績拔尖,和他那個莽大漢一樣的大哥比,他父母更疼他。
他吃刁睡覺的床單必須每兩周換一次,別人在項目里熬夜通宵的時候,他總是會給自己想辦法出時間蓋好毯子每天定時睡覺。
他以為他這一輩子應該就是這樣了,泡在實驗室里,拿幾個看起來應該不難拿到的獎,白發蒼蒼的時候,兒孫滿堂有社會地位,死掉發訃告的時候,他后面的頭銜可能是某某院士。
前半輩子,他的人生一帆風順,所以他也有一些天真的抱負,想要讓中國的原研藥在國際上有一席之地,想要通過藥品研發,治療那些神經退化疾病。
直到那場車禍。
車禍后項目投資人宣布撤資,謠言四起,項目組的每個人一夕之間都被蒙上了奇怪的影。
那場車禍毀掉的不僅僅是他的一條,還有他的人生,他的信念。
那場車禍讓他這樣慣的人可以面無表的住在這樣簡裝的坯房里,廁所里的馬桶嘎吱直響,臥室里的床只是用兩塊木板拼出來的,睡在上面會讓他恍惚覺得自己躺在棺材里。
在禾城開藥房是鄭飛的意思,他在這方面有點門路,益民藥房的租金也比其他地方便宜很多,他當時答應,是因為他覺得他以后的余生,可能需要依靠這個藥房糊口。
他死了以后不再會有訃告,他的頭銜也不再可能是某某院士。
他就是那個格奇怪的,了一條的藥房老板。
人生無常。
方永年笑了笑,終于起,像個老年人一樣慢慢的活自己還能的關節,咳嗽了兩聲,把之前用過的幾個杯子放到廚房的水槽里。
外面又在下雨了,雨聲快要蓋過他洗杯子的水聲。
他的每個作都帶著方永年式的慢吞吞,聽到敲門聲,連回頭的作都慢了半拍。
晚上八點鐘。
門外站著去而復返的陸一心。
紅圍巾被下來裹在雙肩包上面,外套下來當了雨傘,耷拉在頭上,嗒嗒的。
一邊跳一邊進門,一進門就把空調打開,瑟瑟發抖。
“我媽媽沒說今天會下雨啊!”跺著腳抱怨。
新鞋子算是徹底報銷了,了鞋子順便了子,赤著腳踩在地上,走一步一個腳印。
“穿鞋子。”方永年看不下去了,把之前穿過的那雙家居拖鞋踢給,自己去衛生間給拿了巾,又拐進房間拿了件棉外套丟給。
“我腳了。”陸一心不想拿方永年的巾腳,只是拿起來小心翼翼的了臉。
方永年直接從沙發上丟了個抱枕給:“腳。”
陸一心看著那個抱枕留了半秒鐘,有點心疼的赤著腳踩上去。
這好像是送的,為了什麼送的忘記了……
方永年的棉外套很大,也很暖,干燥的有一煙草味。
陸一心稍微暖和一點,就著頭發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方永年。
方永年正在從水槽里拿出的杯子,沖了下打算給泡第二杯熱可可。
“你不覺得我討厭麼?”剛才凍得夠嗆,現在暖和了,方永年看起來又很安靜,忍不住問出了剛才想問沒敢問的話。
他那麼不相信爸爸,為什麼偏偏對一直是這個樣子,一邊嫌棄一邊照顧的樣子。
方永年把熱可可遞給。
問得沒頭沒腦的,難為他居然還聽懂了。
“我變態。”這句話他說的十分真心,真心的陸一心一口熱可可直接嗆到了鼻子里。
“怎麼又回來了?”方永年嫌棄到直接把紙巾盒丟給陸一心,讓自己理那一灘飛濺的巧克力。
“我給你去買噴霧了。”陸一心完,獻寶一樣的拆開用圍巾包著的雙肩包。
兩瓶緩解拉傷的冷凍噴劑,他左痛的時候經常用的牌子,在益民藥房買的。
“買一送一,鄭叔叔聽說是你用的直接又送了一瓶。”陸一心又掏出一瓶,皺著眉很憂郁,“你們藥房真的能賺錢麼?”
媽媽平時在藥房買藥也經常這樣,很隨的買一送一。
“還有這個!”掏出了放在最下面的塑料袋,了下還是熱的,“桂花糖藕,陳叔叔那里買的,最后一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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