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李昭漪的疑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條件反的心虛。
雲殷基本都是上朝之後來,他以為對方大晚上的不會再進宮一趟了。
雖然雲殷的私宅就在宮外不遠的地方。
雲殷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李昭漪回過神,默默認錯:「……下次不會了。今天忘記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態度誠懇,抑或是雲殷確實累了,對方並未和他多計較,只是讓人送來晚膳。李昭漪自自覺,很乖地坐在桌前等飯,不多時,宮人就送來了飯菜。
晚膳很盛。是按照李昭漪的口味做的。天子不能表喜好,只是李昭漪吃飯的第一天,就對著一道椒鹽蝦狂筷子。雲殷也不管他,聽說了之後讓廚房記了他吃的,平日裡有意識地給他多做。
那會兒李昭漪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吃飯也吃得心無旁騖。
現在想來,若是雲殷那個時候心來給他下個毒,那他估計也會死得很乾脆。
雲殷不下毒,雲殷看他吃飯。
李昭漪批摺子批得毫無胃口,多了一個人又不自在,咬著燉排骨磨磨蹭蹭,企圖放筷子之時,雲殷手上拿了本閒書,頭也不抬:
「陛下。」
於是李昭漪又拿起筷子,默默把飯吃完。
吃過飯,雲殷的書也翻到了最後一頁,他放下書,明知故問:「陛下的摺子批得怎麼樣了?」
李昭漪知道躲不過,乖乖地領他回裡間。
桌子上兩疊奏摺分門別類,容先不說,看著倒是很整齊。
*
雲殷今日原本沒打算再進宮。
現如今,朝政由他一手包辦,他來宮已經夠勤了。幾個史看見他像看見了生平心腹大患,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他,若非必要,雲殷並不想給他們的摺子增添素材。
只是木柯特意人傳了個信,說小皇帝今晚怕是個不眠之夜。到了最後,他到底還是來了。
總不能真小皇帝連夜把奏摺盡數批了。
李昭漪敢批,雲殷也不太敢看。
只是來的路上,他還是不冷不淡地提點了木柯一句。
木柯跟他親近,他放心把差事給他。但木柯心太,這不是好事。
彼時木柯面上慚,但這會兒雲殷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他拿著旁邊的一疊紙張,問李昭漪:「這些是陛下寫的麼?」
李昭漪點頭。
「陛下是拿不定主意。」雲殷繼續道,「所以先擬了份草稿,打算讓臣過目了,再謄抄上去,是麼?」
再點頭。
點完頭,李昭漪補充:「……可能寫得不是很好。」
豈止不是很好。
雲殷冷眼翻看,一張紙上字跡尚堪稱清秀,筆畫卻稚,寫的容更是大白話一般。語氣倒是誠懇。這樣的奏摺給那些嘔心瀝的老臣,雲殷都能想像出他們的神。
想必大概率不會欣,只會兩眼一黑,然後愈發焦慮。
但云殷不是老臣。
他只是面如常地將紙張放了回去,然後終於第一次抬起眼,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
李昭漪長得很漂亮。雲殷一直知道。
李氏皇室的幾個皇子公主都長得不差。老不死的收集人,也就大皇子李昭承長相隨了爹,樣貌平平。當然。在雲殷看來,李昭漪的長相和他幾個哥哥姐姐都不太像,是獨一份出挑的漂亮。
漂亮歸漂亮,子卻是沉默安靜。也弱。放到他有些心狠手辣的兄姐手裡,別說三天,怕是一個時辰都活不過。
當然,雲殷不在乎。
或者說,這恰恰才是他需要的。
李昭漪姓李,沒有能力反抗,聽話。雲殷就能在他上些心。事實證明,這半個月以來,李昭漪確實很安靜,沒出過什麼麼蛾子。
現在的問題是,他開始覺得,李昭漪似乎太聽話了。
雲殷微微垂了眸,若有所思。
……是真的這麼怕他,以至於要對他言聽計從,刻意賣乖討好,折騰得連他的影衛都看不下去。
還是。
有別的想法?
小皇帝還在看著他,他不說話的時候就是一副純粹的人相,安靜得像畫一樣漂亮。倒是開口的時候反而才會流出一份稚拙,呆呆的。
看著這樣一張白紙一般乾淨的臉龐是想不出答案的,雲殷收起心神。
他拿著紙張,沉片刻:「陛下寫得不錯。」
李昭漪的眼睛亮了。
雲殷慢慢悠悠地說了下一句話:「但是陛下這麼看,要看到什麼時候去?今夜能看完麼?」
李昭漪眼裡的又滅了。
他的沮喪如此明顯,讓他原本總是顯得有些恍惚空茫的神都生了許多,像是一朵被雨打的、鮮妍的花。
雲殷的目在他的眼睫上停留了一下,不知怎麼的,頓了一秒。
片刻後,他才開了口:「無妨。」
「陛下也累了。」他終於鬆了口,大發慈悲地給了李昭漪最後的解,「剩下這些就給臣,陛下早些歇息,明日早朝之上,還需陛下主持朝局。」
*
雲殷走了,帶走了全部的奏摺。這不太合規矩,但留宿帝寢顯然是更不合規矩的行為,兩害相權取其輕。
他一走,李昭漪就鬆了口氣。與此同時又覺到了一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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