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朝堂后嶄頭角,辦事萬無一失,又因面如冠玉、沉著機敏,數次被委以重任,有“孤臣”的風范,于是便越發得年天子的倚重。
之后崔凈空權勢愈重,便開始暴其殘忍、貪婪本。
對上巧言令,蠱圣聽,對下徇私枉法,大肆捕殺與其政見不同的清流政敵,士林很長一段時間都籠罩在名為崔相的影下,京城里人人自危。
京城大旱期間,崔府的奇花異草依舊生機。在一派枝繁葉茂之下,崔凈空的私獄夜夜開張,慘咒罵聲全數堵死在地底下。
崔凈空或鐵骨錚錚或愚昧弱的對手總會離奇消失,唯有在跡斑斑的花叢深,飽嘗他們的似錦繁花見證了無數罪惡。
而立之年,以他為首的一派將會取得黨爭的最終勝利,意味著自此閣六部形同虛設。
而對已經爬上權力巔峰的崔凈空來說,為唯一的閣閣老,朝廷已經徹底了供他把玩的掌中之。
那天夜里,權傾朝野的崔相于京城府邸大肆宴請賓客。絢爛的煙火和高掛的燈籠幾乎照亮了京城南郊。
與此同時,一把大火無聲無息地在三百里之外的崔家老宅燃起,同樣徹夜未停。
將所有青壯男子連同婦孺老,當初曾在年欺辱過崔凈空的崔氏眾人,全數燒死在了黑沉的睡夢里。
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可留在囚籠一般的老宅難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嗎?
在眼里,崔凈空實則無異于豺狼虎豹,可如果安分度日,哪怕伏低做小伺候他起居,或許崔凈空念這點恩,放一條生路?
僥幸神佛賞了重活一世的機會,這一回,說什麼也要逃出這座前世的牢籠。
馮玉貞了掌心,穩下心神:“好,我跟你走。”
聲音很輕,也沒什麼氣力,對面一直神淡淡的人卻因為這一聲在他預料之外的回應而抬起頭,俄而兩道目如同冷槍一般徑直刺到上。
崔凈空一雙長而翹的丹眼掀起來,靜靜打量。
這位比他大不了兩歲的寡嫂很老實地站著,形消瘦,雪白的麻喪服像是個木桶徑直套在羸弱的軀上。
垂著頭不敢看他,橫生出一畏畏的小家子氣,毫不見剛剛說話時冒出來的勇氣。
在此之前,崔凈空只和這個大嫂在半年前大哥的親宴上見過一面。
鵝蛋臉,白凈的皮,看誰都怯生生的眼睛。
有些好奇地向他,像是柵欄里被圈養的牲畜,只待引頸戮,同這片土地上所有蠢笨的人沒有半分區別。
剛剛進祠堂那會兒也順帶著瞧了一眼,神憔悴,是個標準的新寡婦。
崔凈空生的高,居高臨下,只能瞧見烏黑的發頂和一點雪白的下尖兒。
往下一掃,人不良于行的左腳裹在寬大的里,正在輕微地抖發。
怕他?
他心里生出一縷異樣:為什麼怕他?如果怕他,又為什麼答應和他走?
讀書人一概都是清高的,因而他也冷淡不近人,得益于這張絕佳的皮相,子投遞的傾慕和驚艷數不勝數。
無論如何總不至于會讓人嚇得發抖,更何況他和這位寡嫂之前沒有任何過節。
崔凈空自然有很多不可為人所知的,但除他之外,寥寥無幾的知人不是已經了一抔黃土,就是呆在在靈寺里敲木魚。
還是說……親眼看到了什麼?
超出計劃之外,放在邊也是個變數,不如……心頭的殺意涌起,手腕上的念珠驟然發燙,堪比燒開的沸水,崔凈空面上卻半分不顯。
他目稍稍停留在人領口和烏發間出的一截細瘦雪頸上,左手食指不自覺了兩下。
崔凈空很快收回視線,復而拱手道:“磚房年久失修,只怕是委屈嫂嫂了。”
“該是我麻煩你了才對。”
兩人又說定待崔澤明日下葬后再啟程,馮玉貞只管訥訥點頭。
等人走了,馮玉貞全繃著的線一松,立刻癱在椅子上。寒冬臘月里,后背竟然了大半,冰冷粘膩。
說:
第2章 舊事
馮玉貞做慣了幽魂,重生也不過兩天。又是烏泱泱的親戚圍著七八舌的勸,又是再見丈夫漆黑的棺槨,還呆呆地緩不過神。
今日被崔凈空嚇得一激靈,反倒憑空出一汗,才有了重活一遭的實。
穿著藍緞襖的婦人開羅簾幕走近,扯過斜對過的板凳就近坐下。
將馮玉貞兩只冰涼的手拽在掌心里捂熱,口中劈頭問道:“崔二跟我說要在這兒住兩天。貞娘,怎麼一回事?”
馮玉貞打起神,忙不迭地解釋:“小叔子同我商量,日后隨他去村西住。我想老宅人多,估計也難再勻個空屋給我,就答應下來了。
這樣一來,他這兩天不免也要在族祠湊合兩日,沒想麻煩大伯母了。”
大伯母——劉桂蘭眉一豎,怒氣沖天:“誰騙你的混賬話?老宅怎麼沒地兒了?再不濟跟著婉姐睡,多放個床的事,還容不下你一個吃不了半碗飯的人了?”
的男人是崔氏族長,平日忙里忙外老宅上下二十幾口人吃穿,不可謂不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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