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自己跳的?
“這會兒管事姑姑顧不上此,小就鬥膽做個主了,所謂一個掌拍不響,這腹中胎兒既借了他楊家的許脈,那這楊公子總要做出些什麽,來表個態。”
戴著麵紗的姑娘,一雙眼睛是真的漂亮,大約麵紗下的臉也是極漂亮的。但這燕京城中,漂亮姑娘不知凡幾,見多了卻也覺得索然無味,如同鋪子貨架上一隻又一隻看起來不同卻又莫名雷同的名貴瓷瓶。
原以為是長袖善舞的場合裏,爬滾打著過來的。
棱角倒是……尚且還分明。
寧修遠背著手看姬無鹽,出聲提醒道,“在下倒是要提醒姑娘一聲,此事可大可小……但凡府調查期間,這風塵居便不好經營了。畢竟,管事經營這偌大營生也不易,不若,姑娘還待管事姑姑出來,問過一二再做決定。”
“何況,這說到底……仍舊是……”
頓了頓,後席玉上前提醒,“百合。”
“嗯……”頷首,“仍舊是自己的事,無鹽姑娘如此越俎代庖……可合適?”
話音落,姬無鹽瞬間明白對方意圖——他想要驗證自己的懷疑,這風塵居是姬無鹽的。不知何得了這位帝師大人的“青睞”,對方竟然是衝著自己來的。
這……並不是什麽壞事。
迎上對方目,“小自是曉得,權衡利弊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待百合醒來些委屈全了雙方麵子,楊夫人興許還會允許當個外室……如此,此事所付出的代價便最一些。隻是,小從小也是過夫子教導的,夫子曾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民雖是一介流之輩,當不得什麽君子,可若連樓中姑娘都護不住,往後……又有誰敢真正放心地留在此?想來,管事姑姑當是同樣的想法。”
微仰著頭的姑娘,麵紗之外的沐了日瑩白無瑕,而那雙瞳孔,卻又似潑墨般的暗黑,極白、極黑,融合在同一張臉上,先前尚帶著幾分矯的華麗聲線,此刻也是沉墜如金玉相擊,振振有詞。
就……很想看一看,那麵紗之下的容,是不是也這般的矛盾又和諧。
寧修遠背在後的手,擱在了前,右手指尖仍扣著左手手腕,低了頭,勾著角輕輕笑了笑,那笑容極輕、極淺,便是他自己都未曾覺察此時的心,“既如此,宋大人……”
“下在。”
“既是姬姑娘相托,宋大人定要將姑娘所言,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傳達至楊司馬才是。”
方才還是“無鹽姑娘”,此時喚的已經是“姬姑娘”了,細微的差別。
這是……不救了?宋元青一時間有些不準帝師大人的意思,但也不敢妄自揣測,隻低頭應是,又道,“姑娘放心,本定將此事辦地妥妥帖帖的。隻是姑娘,此事畢竟也牽涉了裏頭那位,本自不能偏聽偏信,待這位姑娘醒了,派個人過來說一聲。”
“如此,謝過宋大人。”盈盈一笑間,散了一約的鋒芒,“也謝過寧大人。”
寧修遠頷首,沒說什麽,轉即走。
他都走了,宋元青也沒有再留著的道理,也告辭離開了。不遠不近地圍觀著的姑娘們,多有些言又止,可到底是誰也不曾上前問詢,隻眼睜睜看著姬無鹽留下那倆侍衛,自顧自離開。
在姬無鹽出現之前的一個多月裏,朝雲姑姑就做了一係列大幹戈的安排。譬如,將那間最大的屋子空了出來,重新修繕、布置,大到桌椅床榻,小到一棵花草什麽品種擺放在哪裏,事無巨細,一一親自過問安排。
樓中所有人都知道,這位還未曾麵的姑娘……對風塵居、至對朝雲姑姑來說,是不同的。
朝雲出來的時候,已近暮沉沉。
院中的姑娘都散了,唯獨姬無鹽算著時辰又過去守著。
一襲素長的子,看起來已近三十的年紀,挽著鬆散的發髻,發間隻有一支木簪,雅致又風,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姑娘,人醒了……孩子,卻是沒了。”
說完,將鬢角落下的碎發挽到耳後,又道,“才醒,人沒大礙,就是神不大好。您進去以後,莫要說些重話……”
姑娘怕是……心中怕是比誰都要難。畢竟……
朝雲無聲歎了口氣,眉尖蹙起,這世間唯一一個能夠對姑娘的痛同的人,沒了。偏偏……姑娘此生心上永不愈合的創傷,還是那人給的。
姬無鹽沒說話,隻沉默頷首,散了一臉笑意的臉上,是人前從未展過的沉凝肅冷。
整了整領,沒看朝雲,隻道,“你去休息吧。辛苦了。”
沒有什麽大夫,朝雲就是最好的大夫,一醫便是醫院的醫都曾慕名造訪,一手針灸更是出神化,偏生了子之,早年又年輕,總容易被人質疑揣測,便收了諸多期待在外祖母邊做個管事。
姬無鹽看著朝雲離開時微微向下彎曲的脊背和多已經虛浮的腳步,抿著的表,在暮裏有些難辨莫測。
就這麽盯著那,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影,才維持著那張徹底沒有笑容的表走進了屋子。
屋子裏,藥材味比之前進來的時候還要濃烈,幾乎到了嗆人的程度。
躺在床上的子,似乎瞬間消瘦了很多,在被褥裏小小的一團,幾乎看不到形。癡癡盯著床頂帳幔,對於姬無鹽的到來似是毫無所覺。
姬無鹽也不說話,在桌邊坐了,倒了一杯熱茶,往對麵推了推,卻也沒端過去給對方,隻又倒了一杯新的,端在手中抿了一口,像某種儀式。
“他說……孩子不能留。”聲音很低,嘶啞又難聽,像是常年不用的鋸子,生了鏽,落在耳中連牙齒都泛酸。說話氣韻不足,說完著氣,像溺水太久的人。
姬無鹽看著手中的茶杯,斂著的眉眼有種漫不經心的蒼涼,頓了頓,直截了當地問道,“自己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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